第十六章 永诀不周山（4）
白绯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多了两人。
风十一娘她是认识的，至于另一个穿着红袍的男子……
他的双眼细长，目光桀骜孤高，近乎女子秀丽妩媚的容颜上一颗朱红泪痣格外妖冶。鲜红的衣裳飞扬起清冷的风，刮起她内心一片怆然，“连承欢，你竟然也赶到了。”
红衣男子转身，瞪着她，有一股怨意流转在他倨傲的眼底，良久良久他闭上眼睛，“有时候我觉得你的存在，天生就是为了折磨他的。”
她屏佐吸，不可置否。
连承欢目光冰冷，实在看不下她这番要死不活的样子，嘲道：“他或许没有告诉你，五年前落日山谷，他为救你，残废了一只腿？”
白绯轻轻颤抖，盯着连承欢，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他轻轻地笑，笑容比百花齐放还要灿烂，可眼中怜悯和嘲弄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或许他也没有告诉你，五年前，一掌将他打下镜心湖、利用沈自奇杀了他义父、毁灭四大派的璇玑楼楼主是谁？”
晴天霹雳！
一时间，她捂着胸口，痛极失言。
连承欢望着她雪白的面容，毫无怜悯同情地一击毙命道：“他是白彦，你的父亲。”
“你撒谎！你撒谎！”她气急败坏，起身一把抓住他，用的力气很大，“我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会这么做！绝不会Ｎ况……”说着说着连白绯自己都开始动摇，“何况……他已经死了……”
她知道的，白彦是天璇，天璇就是白彦。
她也知道，沐春风究竟是谁，可这重要吗？千年前天璇不曾伤害他，难道千年后兄长违背了初衷吗？
“……可是、可是就在转生到来的那日，该死的人类毁掉了一切！他们幻想着绝世无匹的力量，不惜将你我吞入肉体凡胎！他们破坏了你的重生！让我再次失去了你！我绝不会原谅这些贪婪愚蠢的东西，我诅咒他们，仇恨他们！我要让他们祖祖辈辈都记得，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对他们的恨就有多深……”
他疯狂哀痛的神情历历在目，白绯一个趔趄，只觉心跌到了谷底。
旁边一直不曾出声的风十一娘，忽然叹息。
“这不是她的错，连公子又何必说破，沐春风既然沉默，就代表他不想让白绯知道，你又为何要违逆他的心意？”
“我看不惯如此愚蠢的人竟是我连承欢的兄弟。”他的下颌倔强，眼神落在一旁昏迷不醒的血污容颜，不禁咳嗽一声，他漫不经心擦掉嘴角的淤血，“五年来，他为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不值的，在他隐忍待发，几经生死时，这个女人竟然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互诉衷肠！最可恨的是！这两个男人都是苏雄的儿子！而苏子英是杀他双亲族人的仇人！”
耳边的声音嗡嗡作响，白绯只觉昏天暗地，世界崩塌。
原来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伤害他连累他的。
千年以前如此，千年以后更是如此！
风十一娘哀伤道：“苏雄屠戮飞沙寨有一半的原因是你爹连漠，其中恩恩怨怨不过是上辈的事情，你何必揪着不放，多让一个人痛苦。”
白绯突然笑，声音歇斯底里，她连呕三口鲜血，悲叹道：“报应，这都是报应。”
如果没有她的诞生，就没有天璇的依恋，就没有伽黛的怨恨，也就没有景少河的出现。是她夺走了风伽黛和姬禾命中注定的爱和幸福，是她让天璇不顾一切地逆天而行，导致了人间无休止的厄运悲剧。
一切皆因她而起。
或许早在千年前，她就应该回头，随天璇离开，自此终生不踏出不周山一步。
她惨笑，问：“可有办法救他？”
风十一娘摇首，“放弃他吧。”
“这五年里，我不断地追逐他，却不知他一个人战斗得这么辛苦，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我什么都不懂，却还在那自作聪明地伤害他！如今，如今我怎能再放弃他？！”她眼神坚决如铁，风十一娘是什么人，白绯再清楚不过，身为女娲后裔的神族无法救一介凡人？她绝不相信！
风十一娘怔然，看了看连承欢，又看了看沐春风，忽然想起了在他怀里消失的天璇。
天玑，你可知道，天璇无法饶恕这个男人的原因，是他最爱的女孩被别人夺走了，而且无论他再做什么，她都永远无法再爱他，他从不奢求你的原谅，他只奢求你的心里能有他！
你可知道，他对你的爱矢志不渝，天下之大，无人可及！
无论是景少河还是沐春风，天璇输给他的不是对你的爱，也不是你的不爱，而是天璇一直都那么孤独，孤独到他有骄傲却没有朋友，他有真心却不会表达。景少河对你的爱溢于言表，沐春风对你的爱有旁人解答，而天璇，他什么都没有，他有的，只是对你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爱！
风十一娘心痛难当，她凝望着与龙神天璇愈加相似的容颜，慢慢动了动，只在白绯的耳边缓缓说了几句，然后她起身，走到门前，拉着连承欢叹息道：“走吧，你我在这里毫无用处，我来时得到消息，朝廷派镇国侯率领三万大军意欲火烧沪城，困死疯魔的沐春风。”
连承欢一惊，攒眉道：“想不到消息传的这么快，朝廷竟然也狠心让这么多百姓为他陪葬？”
风十一娘冷道：“谁人不知璇玑四使的能耐，这一个月里有多少高手送了性命？平心而论，若不是沐春风心神被白绯扰乱，你有十足的把握能擒下疯魔的他？”
连承欢面如寒霜，却也是诚然摇首道：“我与他武功本不相伯仲，但如今他人性全无，出手招招致命，我有所顾忌已处下风，长久下去，定不是他对手。”
“算你坦诚。”风十一娘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他，“你内伤不轻，想必慈恩与静真没给你好果子吃。”连承欢一怔，眉宇间疑云更胜，风十一娘并不想他追问，便接道：“不必多言，组织已灭，璇玑楼一统江湖已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头等要事便是阻止镇国侯烧城。”
连承欢见风十一娘胸有成竹，自知她定有办法，便问：“你需要我如何做？”
她嫣然一笑，娇嫩美好的脸颊与她老成的语气截然不符，“说实话，我有点明白他为何在茫茫人海里选择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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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们的血互换，嗜血疯魔转到你身上时，这只赤金如意锁就会应我的神力送你去不周神山，那里寒气彻骨，定会镇住你身上沸腾嗜血的欲望，但是相对的，你将永生不能离开不周山，否则在人间，你所到之处，只会带来死亡和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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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们的血互换，嗜血疯魔转到你身上时，这只赤金如意锁就会应我的神力送你去不周神山，那里寒气彻骨，定会镇住你身上沸腾嗜血的欲望，但是相对的，你将永生不能离开不周山，否则在人间，你所到之处，只会带来死亡和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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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椅晃，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巷里，一身血污，腥气入鼻。
忽然，无边的黑暗和绝望里，有一丝光亮。
沐春风走过去，一步步靠近，发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的泪倾流而下，像一位最虔诚的信徒对着神明忏悔，“你来了？讨厌我身上的血腥味道么？每次血淋淋地回来，我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禽兽……”
来人眉如远山，明眸皓齿，笑意清明，她缓缓走近，俯身将他拥在怀里，笑了笑，“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最想念最爱的人。”
他全身一颤，颤颤巍巍地问：“为什么？我都是这个样子了……”
“因为这是出自本能，因为我爱你。”
沐春风怔然，用尽全身力气去抱住他生命里仅剩的希望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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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嬴承帝一年，震惊全国的吸血狂魔被璇玑楼的神龙使就地诛杀。
一贯以残忍暴虐统治江湖的璇玑楼，终于做了一件正义之事。
武林渐渐恢复了平静，并且慢慢开始承认璇玑楼压倒性的绝对力量。
在璇玑楼几近确定在江湖上的统治地位时，被众人称为“先生”的神秘男子突然退出了历史舞台，同年冬至，朝廷与江湖有两大喜事天下皆知。
失踪多年的六王爷轩辕彦被丞相李斯远迎回，成为威胁承帝统治的另一大股势力。而璇玑楼楼主由璇玑四使中的神龙使连承欢接任，年仅弱冠的他，成为史上主宰江湖最年轻的一位。
承帝二年三月，占据不日峡以东六城的东蛮一族蠢蠢欲动，大嬴与其的休战协议已形同虚设，两族战争一触即发。
璇玑楼总坛由海外迁到了欢宜教。
楼主连承欢本就出身欢宜教，如今之举也算理所应当。
这日连承欢周身所覆鎏金妖红大袍，手持赤玉箫，临崖眺望。
不知望了多久，他幽幽而道：“你站在那这么久，怎么？不认识我了？”
来人轻笑，声音却掩饰不住哀伤，她轻轻走近，身上银铃叮当作响。
姬小南与他并肩而立，道：“他决心不回璇玑楼了吗？”
“应是认真的，除非他肯相信白绯已死。”连承欢顿了顿，“只是他不在，倒真有些寂寞了。”
姬小南一怔，无法再言，她默默靠在连承欢的肩上。
这一次，他没有躲。
漫天霞光，绚烂异常，晃得他们有片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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