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长的代价
少年飞翔没有想到上次被他用椅子砸破头的那几个少年还会来找他。
还是在狭长的巷道里，少年飞翔又看见那三个少年的身影，他们并排着站在巷子的拐弯处，对着飞翔一脸坏笑地吹着口哨。那些尖锐而张扬的哨声，断断续续地在逼仄的青苔蔓延的巷子上空飘响。他们的身影在黄昏的余辉下象是一团黑云，严实地堵住了巷口之外的光。
少年飞翔冷笑一声，继续慢慢向前。可是心里又有些紧张，拉着书包带子的右手也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汗水。
距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那几个少年还在笑。于是少年飞翔感到似乎有点不妙。然后就听见女孩蓝在巷口的另一边在大声叫，飞翔快跑！
翔快跑！
少年飞翔听了知道上当了，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就一头撞在一堵肉墙上。上年飞翔抱着撞得生痛的头往腿了几步，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青年。
少年飞翔看到他正对着自己笑。于是抱着书包往后又退了几步。
哥，揍他！哥揍他！那个痘痘脸在另一边喊。
少年飞翔听了什么都明白了。他们是来报仇的。
那胖子又笑，说，听说你用椅子砸破了我弟弟的头是吧？不错啊，小小年纪就这么狠。
少年飞翔不说话，眼里的恐惧慢慢地涌了出来。那胖子站在他前面，就象是被一座山压着般，那感觉令少年飞翔难受的近乎要窒息。
这样吧。那胖子又开口了。你要是也能砸破我的头，那么我就让你走吧。
少年飞翔听了心想，若是那样的话你不给我走恐怕也不行了。他想让自己笑一下，但却又笑不出来。
渐渐地已退到了墙角。
这时后面的几个少年也围了上来，满脸的得意之色，还有两个更是夸张地做着一系列的热身动作。胖子依然笑容灿烂，接着慢慢地退后。
然后那几个少年就象疯狗一样地扑了上来。
少年飞翔感觉到眼前一花，头脸上一阵闷痛，接着又有几个拳头一齐落了下来，痛得他几乎要失去了知觉，脑海里一片空白，怀疑自己的头是否已经被打得烂掉。少年飞翔紧紧地咬着牙关，慌乱中飞起一脚，揣得其中一个顿时就蹲了下来。接着又挥起拳头不停地舞动着。
后来女孩蓝想少年飞翔再次说起这天的情景，她说飞翔你知道吗？那天你象是一只发了疯的兽类。飞翔听了，情不自禁地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少年飞翔疯狂地飞舞着拳头，然后终于一拳锤在了痘痘脸的鼻子上。那一刻少年飞翔非常清晰地看见，对方的鼻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这景象让飞翔呆了呆，脑子在这一刻仿佛出现暂停。接着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巴掌扇的晕头转向，然后小腿一痛，“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在倒地的瞬间，少年飞翔感觉自己双眼真的看到了满天的星星。心里估计，自己是被对方的胖子扫倒了。
少年飞翔趴在地上，感觉到嘴巴里湿湿的咸咸的。挣扎了一下，但双手一点也不听话。心想，这下完了。
这时前面好象有人来了。
于是少年飞翔发现自己被胖子夹在了腋下，他们穿过了几条暗黑潮湿的破旧巷道，最后来到了一座废弃的烂尾楼下面。他们把少年飞翔带到楼顶，将他扔在地上，然后开始争论要怎么处置他。
少年飞翔靠坐在墙角上，感觉到耳朵里嗡嗡作响，而头更是胀痛的难受。他摸摸嘴角，流血了，好象牙齿也掉了两颗。
那痘痘脸的鼻子还在流血，而且肿的老大，他一边撕着作业本上的纸去擦鼻血一边吼，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痘痘脸说完恶狠狠地朝少年这边吐了口带血的痰，而那两只小眼睛竟然兴奋的闪闪发光。
嘿！他叫飞翔是吧……嘿！哥，那就让他“飞翔”好了。
然后几个少年冲上来一起把飞翔架了起来慢慢地拖到了楼顶的护栏旁。
这时候少年飞翔才意识到他们是要把自己从这楼上推下去，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两手也开始用力地挣扎。“啪”的一声，这时脸上却被扇了一耳光。
飞翔两眼憎恶地看着痘痘脸，张嘴一口口水就吐了过去。
“唔哼”，痘痘脸一膝盖顶在少年飞翔的肚子上，痛得他痉挛地弯下了腰。
然后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可是嘴上还是不服输地低吼，我哥会杀了你们的！我哥会杀了你们的！
痘痘脸气得张牙舞爪，血迹未干的小脸露出一付要吃了少年飞翔似的神情，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说着用力地把飞翔往外按。
其他两个少年没有想到事情会搞得那么大，害怕得都站在旁边不敢再动。惟有痘痘脸还在那里满脸发光。
好了，别闹了！胖子终于开口了。他走过了将少年飞翔他们分开，那个痘痘脸仍手舞足蹈地不肯罢休，一边吐口水一边嚷嚷。
你听着。胖子转过脸来望着少年飞翔。今天就放你一马。
记住，没有人可以打我黑熊的弟弟。
少年飞翔机械似的点了点头，喘着气看着他们离开，然后无力地靠着栏杆慢慢地滑坐下来。他喃喃地说，我哥会杀了你们的。
我哥会杀了你们的！飞翔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少年飞翔看着他们消失楼梯口，然后静静地坐了一会。风在楼顶呼呼地吹过，让他感觉到有点冷。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像是断了般的难受。
少年飞翔挣扎了一下，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刚想要走，却发现书包不见了，于是有些焦急地跑向楼梯口，刚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有些迟疑，然后又慢慢地坐在楼道上。
这样回去是要被骂的。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少年飞翔发现外面好象是下雨了，整个楼道一片黑暗，空气中弥漫发霉的味道。他抱着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感觉好了些，就摸索着走下楼去。
少年飞翔站在大门口，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时候雨也已经停了，凉风中有一种泥土与河水混合的腥味。他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去
也许书包还在刚才那个巷子里吧。飞翔这样想着。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于是少年飞翔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却又听不见了。但刚走了几步好象又听见了，他再次驻足想四周观望，风中果真有人在叫他，由远而近，又由近至远。这让少年飞翔感觉象是在梦里一般。
少年飞翔继续往回走去，当声音再次响起，他依稀看到女孩蓝白色的身影就在自己前方三十米外的地方慢慢地移动，走走停停。
于是少年飞翔就对着她喊，蓝，我在这。
蓝，我在这。
女孩蓝转过身来，呆了一下，接着就一路小跑过来了。
飞翔你没事吧，你没事吧？蓝跑到少年飞翔的面前，轻轻地喘息着问道。
飞翔轻轻地摇摇头，说，我没事。
恩，没事就好——我刚才看见他们把你夹，带走了，很害怕，所以就追上来了。女孩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自己的心口。
可是，可是他们走得太快，我就看不见他们了。她接着说道。
少年飞翔吸了吸鼻子，回想起刚才自己被胖子夹在腰间的样子，一定是很狼狈的了。
哦，你的书包。
少年飞翔现在才发现女孩蓝的胸前还抱了个东西，原来那是自己打斗时遗落的书包。他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伸手去接了过来。
谢谢你！
女孩蓝微微一笑，恩，不用。
两人慢慢往会走，这时灯光也越来越多，周围渐渐地明亮了起来。地上湿湿的，青砖铺的路面反射着幽冷的绿光。身边不远就是苏溪河
由于刚刚才下过雨的缘故，现在河水涨了不少，从上游积冲而下的雨水撞击在两岸的护城墙上，发出“哧哧”的响声。
啊！女孩蓝突然叫了一声。少年飞翔赶紧转过头来去看她，却发现她正吃惊地看着自己。
你的脸！？女孩蓝的眼睛惊恐地睁得老大，一眨不眨地定格在飞翔的脸上，随即有眼神又黯淡下来。
他们怎么要这样做？女孩蓝低下头，不忍再看，声音也变得哀伤起来。
少年飞翔别过脸去，不说话。
痛么？女孩蓝又问。
飞翔摇摇头。心里有点委屈似的堵的不舒服。他轻轻地咬着牙，心里有些恨恨的又有些疑惑。他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
一定是很痛的，我知道。女孩蓝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睛亮晶晶的。
对不起！如果那天你不是因为，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这样了。
少年飞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呃？不是，不是因为你的。说完他又吸了吸鼻子。
这下轮到女孩蓝诧异了，她怔了一下随即又低下了头。
然后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走到女孩蓝的家门口，女孩蓝转过身来，向少年飞翔说道，你等一下。
飞翔迟疑着看着她走进里屋去，然后慢慢地弯下腰去坐在台阶上矮凳上。但刚坐下却又象被针刺似的跳了来吓了一跳，因为想起那张凳子正是女孩蓝的奶奶，也就是那个疯女人坐过的。于是他又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墙边等着。
过了一会，女孩蓝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她向少年飞翔走过去，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到飞翔面前，说，给。
少年飞翔怔了怔，灯光太暗他没看清楚。
什么？
恩，给你擦的药。
哦。少年飞翔刚想伸出手去接，女孩蓝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收了回去。
还是我帮你擦吧，恩，你来这边坐下。女孩蓝轻声说道。
少年飞翔乖乖地跟着她过去，然后看见女孩蓝拿起刚才那凳子示意他坐下，不由得有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女孩蓝疑问道。
呃？呵没什么没什么。少年飞翔只有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别动！抬起头来。女孩蓝表情严肃地往棉花上倒着药水。
咝咝——哎呦——咝咝——少年飞翔被药水辣的痛叫着，咬着牙齿抽着凉气，那刚掉了两颗牙的地方咝咝地漏出风来，让人听着感觉滑稽。
呵呵，呵呵，女孩蓝拼命地想忍住，但后来实在是控制不住了，终于笑出声来。
这时候少年飞翔的心里却突然害怕了起来，担心自己这样子回去后应该要怎么办。
穿过了几条巷子，就是汾江街六号少年飞翔的家了。天色已经很晚了，偌大的街道上已没有多少行人。不知道外婆他们睡了没有？少年飞翔站在楼下想到。一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头望了望三楼还亮着灯的窗户，叹了口气朝大门走了过去。
上了楼，少年飞翔在门外站了一会，他悄悄地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能够听到些什么动静。证实了没人说话了这才掏出钥匙来开了门。飞翔轻轻地脱掉鞋，只露出半个脑袋在门边，往两边望了望，接着蹑手蹑脚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一半突然发现外婆就坐在角落里眯着眼睛看着他。他吓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心里奇怪刚才自己怎么没有看见她，然后发现舅舅跟舟都不在，心里又庆幸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外婆的眼睛老花那么严重是不可能看得清楚自己脸上的伤的。
又这么晚才回来，跑哪去了？外婆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哼哼。
恩，恩去——少年飞翔挠着头，含糊地说着。
哼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哼哼，一定又是被老师留课了哼哼。外婆头也没抬，把叠好的衣服放进框子里。
少年飞翔听了眼睛不由得一亮，嘴里赶紧应道，恩，是，是的。
哼哼，我就知道—快去吃饭吧，菜都在锅里给你热着呢。
少年飞翔听了心花怒放，书包一丢拔腿就走。
飞翔一边扒着饭，一边在想，外婆真的是老了。忽然间他又想起了什么，脑袋从厨房门口伸了出来，外婆这时正躺在竹椅上在打瞌睡，一只手却还悠悠地挥着蒲扇。
外婆，舅舅和哥呢？
唔？哦，他们啊，吃过饭又出去了——唉，都不知瞎忙活些什么哼哼。外婆转过身，继续扇着凉。
哦。
这晚，少年飞翔很快地就入睡，但夜里却不断地做着各种噩梦，嘴里也不停地发出梦呓。这些都刚好被他夜归的哥哥舟看得一清二楚。他诧异地看着反常的弟弟还有他脸上的伤，然后把耳朵靠近少年飞翔的嘴巴。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舅舅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年飞翔的脸，问，说，怎么回事？
少年飞翔垂下头，不吭声。拿筷的手来回拌着碗里的饭粒。
一旁的舟没有说话，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只是自顾地往嘴里扒着饭菜。
今晚不说清楚就别吃饭了，明天也别再去上学了！少年飞翔被他舅舅那种严厉的眼神看得头皮发炸，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有，有个胖子，还有几个——打了我。
这时舟已吃完饭了，他放下碗，抹了一下嘴巴，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胖子？他叫什么？黑熊么？
少年飞翔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嘴巴张的老大。他不明白舟是怎么知道的。
舟走到门边，拿起头盔打开门，然后回过头来，说，嘿，是昨夜你自己告诉我的。
这下少年飞翔的嘴巴更是可以同时塞下两个鸡蛋，而两只眼睛活脱脱的像两个铜铃。
几天后的一个星期天，坐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少年飞翔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觉，醒来后扒了几口饭，趁外婆还在午睡，就悄悄地跑了出来。
街上很热闹，一到礼拜，那些用上学的学生们都解放似的纷纷跑到街上来透气放松一下，或三两成群的相约去哪里玩儿。这时候的少年飞翔却更加感到孤单，因为他没有朋友，他总是一个人在街道上游荡，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马路，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有时候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但有时侯却又很喜欢这种感觉，无拘无束，想去哪就去哪。可是今天他却有些奇怪自己了，奇怪自己为何会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女孩蓝住的巷子里。少年飞翔愣愣地站在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下，望着女孩蓝家的台阶，但是现在蓝并不在这里。也许她正在屋里面睡觉，不，也许是去哪里玩了，飞翔这样猜测着。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没有见到她。这样想的时候少年飞翔又习惯地抬头仰望了一会儿蓝天，天空上什么也没有，连一朵云都没有。偶尔有一两只小鸟从狭窄的巷顶飞过，留下几声鸣叫之后又失去了踪迹。少年飞翔呆呆地保持着姿势，想，它们应该也是很寂寞的，就象自己一样。
可是真羡慕它们啊，它们是那么的自由。
离开女孩蓝的家，少年飞翔来到了河边。他坐在一块泅水石上用手轻轻地泼弄着清澈的河水，一下，一下。四年前他和哥哥舟就是从这条河面上来到了这里，然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时间过得真快呀，可是似乎什么都还是没有改变，除了记忆模糊了一些。
妈妈！少年飞翔轻轻地叫了一声。一滴从眼眶里掉了下来，落在湖面上敲开一圈涟漪。少年飞翔擦了一下眼睛，抱着腿，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湖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少年飞翔发现自己又不知怎么睡着了，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对岸的船上人家已经亮起了马灯，在河边游泳的少年们也纷纷地上岸离开了。暮色中只剩下不知哪家的鸬鹚低鸣着拍打着翅膀，在湖面上断断续续地飞上飞落。
少年飞翔站起身，用手拍了拍粘在屁股的泥土和草屑，然后往家里走去。
远远地，少年飞翔就看见自己住的那栋楼下围站了很多人，路边还有一部白色的警车。飞翔的心里“突”的一声，寻思着谁家出什么事情了吗？随即又有些兴奋起来，这情景可不是轻易就能够看到的，于是他跑上去往人群里钻了进去。楼梯上也站了好多人，交头接耳地往上张望着，这让少年飞翔更加感到纳闷了。他飞快地向上跑，却没有发现什么，转眼间已跑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门开着，里面很吵。少年飞翔用力地分开大人们的身体挤了进去，里面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他看见三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正押着背剪着双手的哥哥舟往门口走来。少年飞翔张着嘴巴，像钉子一样地站在那里忘了动，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舟就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少年飞翔永远都记得舟临出门时望向自己的那一眼。那双平日有着明亮眼神的眼睛，那一刻却充满了巨大的忧伤。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他们走得无影无踪，少年飞翔才回过神来，飞快地朝楼梯跑去。
哥！哥！呜呜——他一边追出去一边喊着。跑到二楼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跟着凌空翻了几个跟斗，顺着楼梯一直滚了下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感到头部又晕又痛，心里又气又急，于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少年飞翔坐在楼道一动不动的，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
别哭了。舅舅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是因为，因为你才—说到这里舅舅停顿了一下。
恩？少年飞翔“嚯”地抬起头来，眼疑惑地望着他。
他砍断了那个胖子的一只手。舅舅边说边摇头叹气，是我没有好好管教他。
少年飞翔的头“轰”地一声就炸开了。
舟因为恶意伤人罪而被判了入狱四年。
在将舟收监转送往县城监狱的时候，舅舅带着飞翔去送他。在中午刺眼的阳光下，少年飞翔又见到了舟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同样明亮的笑容。他说，舅舅，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停了一下又把脸转向飞翔，小翔子。
恩，哥。飞翔小声地应道。
你已经长大了。恩，要听舅舅和外婆的话。
少年飞翔别过脸去，不住地点头，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十月七日，天晴，吹西南风。那天中午，自己站在镇派出所生满铁锈的大门旁，看着载着舟的警车慢慢地驶离自己的视线，然后渐渐地消失在明媚耀眼的阳光下。
后来，少年飞翔听那些曾经目睹了那场打斗的人说起关于那晚的事情。说的人都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月淡星疏的夜晚，他们在提起“天狼帮”的“火枪”舟跟“斧头帮”的胖子“黑熊”时，神情迷离，两眼发光。他门还说，其实这说不定就是后来引发“天狼”和“斧头”这两大帮派真正火并的导火线。
他们说，那天晚上，单刀独车的舟在镇西那个废弃的汽修厂里，将胖子黑熊还有另外一名青年截获，然后二话不说就冲上前去一阵挥砍，三人从门口一直打到河边，后来另外一个青年不知什么原因主动退出了拼杀。但胖子黑熊不惊反狠，越战越勇，最后一斧头劈中了舟的后背，舟咬着牙哼都不哼一声，反手一刀就将胖子握斧头的右手砍了下来。当时胖子惨叫一声，跌跪下来，但舟却不并领情，一脚就将胖子踢得昏死了过去，然后冷笑一声，骑上他的“野狼”返身离开。
但是少年飞翔对这个说法却并不完全相信，因为印象中那几天舟并没有受过任何的伤。这个答案直到四年后才被得以证实，那时，十七岁的飞翔向出狱后的舟问起那晚的事情，舟听后微微一笑，说，因为他砍得并不是我的背。
于是飞翔又追问，那，那是什么？
一块木版。
对于又一个亲人的离开，在哥哥舟被抓去监禁的四年时间里，在少年飞翔的每一个熟睡的夜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梦见了自己童年时期生活的村庄以及至今没有音讯的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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