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月华深院人独坐
接下来的酒几人意兴阑珊,小慈到最后困的直揉眼,宁倾负辞身道:“国公,王爷,我送小慈回房!”
拉着小慈的手出来,从长廊到他房门口,风将酒气吹散一些,宁倾负说道:“进屋吧,早些睡。”
“姐,我还想和你说会儿话。”
“好。”
进了小慈房间,他漱了口后褪掉外衣躺到床铺上,拍下身侧位置说道:“姐,过来。”
宁倾负坐到他旁边,小慈撅起嘴重重“哼”了声,双眼幽怨,宁倾负脱掉鞋把双腿放上来他才转为喜欢。“姐,”他靠到她怀里,一只手环到她腹前,“姐,今晚楚大哥好讨厌!”
“楚王爷本意是好的!”
“陈国公更可恶!”
“不可乱讲!”
小慈嘟念道,“知道了,隔墙有耳!”
“小慈,转过年~你就八岁了。”
“嗯!”他听出宁倾负语气中有迟疑,不禁问道,“姐,你想说什么?”
“如果和姐姐分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分开!”小慈警觉如惊兔,“姐,出什么事了?”
“他怕息心府困不住我,欲让我入宫!”
小慈双手紧攥,恨声道:“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姐,你不能去!”
“案鱼俎肉,去留不由我!”
“姐,真要入宫,我和你一起!”
“不行!一则迈进宫门,再想离开陈国难如登天!二则,你的身份…”
小慈愤慨难平,半晌狠绝道,“实在不行,咱们和他拚了!”
“以卵击石,两年都忍了,不能前功尽弃!”
“姐,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要和你分开!”小慈暗中咬唇,强忍着悲伤。
“暂时,只是暂时!”宁倾负拍下他手背安抚着,“楚王爷从前不知受了陈国公什么恩惠,才将咱们交给陈国,虽说还了恩,可让他背信弃义带咱们两个逃离陈国,恐非易事!”
“姐!你别说了!小慈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楚大哥带我一人离开!”
“诸国争夺我们姐弟二人,图的无非是名或利,咱们一个走,一个留,陈国公不至颜面尽失,以他一向引以自负的隐忍,他断不会追杀于你!”
“为什么不求楚大哥带咱们一起离开?”
“不能陷楚王爷于不义!”
“你都算计好了,可我不要听!”小慈绷起脸,泪珠儿“嗒、嗒”滴落,“我绝不会独自离开!”
“小慈…”
“我困了,你走吧!”他说完蒙被朝里侧躺。
劝解不急一时,宁倾负为他掖好被角,穿上鞋子窣静离去。走到自己房门处,楚天遮慵懒模样坐在走廊栏杆上,背抵梁柱,“息悲,坐会儿~”他声音较平常有些低迷,微有醉醺之态。
隔着怀粗的圆柱,宁倾负依栏而立。她的静谧与淡色的月融为一体,月总是在不可触及的距离处清冷高悬,但是当人们感到孤独凄凉时,只需抬起头,就能轻易感受到它无所不及的亲近和温暖。
“小慈睡了?”楚天遮好半晌才开口,似乎并不知道要展开什么话题。
“嗯。”
“陈国公刚走,呵呵…,我头次见他饮多酒失仪。”
宁倾负以沉默应付。
风簌扑,楚天遮的笑声很快被吹散,“息悲,你知道你和小慈离开后,陈国公说的最多的是什么?”隔了一会儿,他见对方没答话,只好自己回着自己的话继续向下说,“他醉后,叨念最多的,是你,息悲,是你!”
宁倾负往这个干净爽朗的男子坐处望一眼,依旧无言。
楚天遮却陷入一种心绪,他回忆着方才的情景继续道:“不瞒你,从前若不是还恩,我根本瞧不上陈国公,一个男子,却长着一张比女子还要俊俏的脸蛋儿,能有什么能耐治理一个国家?!倒是今夜,借着酒劲儿他那些发泄与愤恨,让我对他大大改观,甚至有几分钦佩!他痛骂怒斥后宫那些嫔妃,他恨她们有根深难憾的外戚,恨朝廷里那些元老结党营私,不顾陈国百姓死活,过着挥霍无度、奢侈糜烂的生活。九国之中,唯陈国与赵国最为贫瘠,赵国因为国主恋战,多年的国库积累都化为战场厮杀的军饷粮草,陈国呢,可笑的是,黄金白银都成了那些官员肚子里的花酒!息悲,你说,坐上那高高在上的国公之位,有何乐趣?!”
“楚兄,这些话既是醉话,过了今夜,就都忘了吧!”宁倾负微蹙眉头,陈国公怎么会对楚王爷倾诉这些?如果真是醉话,他未免太过大意与失态。
“我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些话我也就是与你说说,因为他接下来叹息的就是你,他说,如果后宫有一个女子哪怕如你一半灵透聪慧,他也不至于烦忧如斯,息悲,如果,我是说如果,陈国公能够一生善待你和小慈,这也算是你们姐弟俩的福气,到时,我纵然离开此地也能够安心…”
“夜深风凉,楚兄早歇吧!”宁倾负不愿再听下去,告辞间被楚天遮带着旋风的力量扯回,她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猛地跌入对方怀中。
楚天遮因为醉酒动作莽撞,宁倾负没有丝毫防备更是栽的彻底,两人面颊蹭到一起,“忽”地象窜起火苗,宁倾负抬头而视,正好看到楚天遮微张着嘴傻呆呆望向她。
“息、息悲…”楚天遮手心冒汗,喉头艰难的吞咽一下,月光下,宁倾负的面容晶莹透白,似雪无瑕,如玉光华,她的眉目清丽至极,她的唇象画师精心勾勒,添一分彩沦为俗艳,少一点墨叹其失色,尤其她两鬃的碎发下,更是引伸着美好绝伦的颈线。
“时候不早,”宁倾负挣脱他的手,迅速平复了尴尬的思绪,“我回去歇着了!”
楚天遮没有出息的哑然点头,凝视她转身,直到房门将她的身影隔离,他依旧紧张无措,刚才抓住她的手收回了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触过她脸颊的地方兀自发烫灼热,久久的,他怔然独坐,似乎能看到宁倾负安静的洗漱,象一个从不多语的智者平躺在单薄的床铺间寂寥入眠。
月,将夜晚濯洗,星月,与云朵耳鬓厮磨。楚天遮回自己房间时心情沮丧,他其实还有话没和她讲完。一个落败的皇族,一个流亡的公主,如果将来真能嫁给陈国公,怎么看,都是最好的归宿。可是为什么,他觉得那么不舍!那么的难放开手!诉不出的涩与道不出的苦在他身后拉长成影,当他房门也如宁倾负关门刹那轻响时,他纠结的情感全部化成月光,倾泻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