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若有来生，不做宫中人（二）
这两日，我一边焦急的等待着惠妃替我安排见灵犀的事，一边去秦晴屋子陪她说会儿话，偶尔照顾一下她，她也是个可怜女子，无依无靠，如今还弄坏了身子。
午膳后我见惠妃都还未让清溪唤我，再过两日灵犀便要行刑，有些迫不及待，收拾好装束便准备出门去求见惠妃。
“哟，舞秀女，您这是要去哪儿呢？”清溪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惊喜的转身看她正好向着我的房门走来。
焦急的问她：“娘娘是否唤我去见灵犀？”
清溪微微有些为难，我就知道此事现在肯定没有办成，听她说道：“娘娘只是让我来传些话给舞秀女”
我看了看四周，远处秦落正好瞧见了我们，不能让她猜疑什么，于是我将清溪请进屋子。
关上房门后，我随手拿桌上的茶壶替她倒了杯茶，“坐吧。”
她接过后，便说道：“娘娘说，皇后好似也特别在意这件事情，她这会儿将灵犀姑娘带出来着实有些难，娘娘想了个法子，就是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听。”
我听着有法子救灵犀，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意听，“什么法子？”
清溪警惕的到屋子的窗边，关上了窗子，轻言道：“娘娘说，唯一能让娘娘不正面与皇后较劲，又可以保住灵犀姑娘不做替死鬼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姑娘在选妃之前先取得皇上的青睐，若是哄得皇上高兴了，别说一个宫女，就算十个宫女皇上也会应允的。”
一击重重的话语像是打在我心上一般，难受的开不了口，我不需要十个宫女，我要的只有灵犀，惠妃到最后还是想尽办法利用我取悦皇上，保住地位，可是这一次不容我能够忽悠她的，因为真的只有此法才是唯一可能让灵犀活命的机会，我好久才得以开口：“我只能算是平庸之资，如何能取得皇上的怜爱？”
清溪见我如此，不便多说什么，只继续道：“娘娘已经打点好一切，听皇上身边的小叶子说，皇上明日早膳过后请了各位皇子到听雨停评论才学，许是皇上今日得了闲，想考考各位皇子。舞秀女只要提前去，发挥您最擅长的东西吸引到皇上就可以了。”
“那若是皇上不喜，觉得打扰了他，我会如何？”我问道。
清溪面露忧色没有开口，她不说我也知道，若是失败了，说不定因为皇上龙颜大怒，我也小命不保，惠妃大可再择一个棋子，我怎样无所谓，连累了灵犀，无论如何，我也只有一搏。
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舞家千金，再不济最多只是终身打入冷宫，或者做一辈子奴婢，断然不会要了我的命。
清溪告了辞便回去复命了。
我一个人端坐在坐凳上，想起子陌，想起子染。没想到宫里面远比我想象更难过，它是一座华丽的殿堂，的确是个神圣的地方，却也是世间最污秽的地方，是人人向往的权利高峰，却是多少人被埋没的坟墓，这里可以许人权利金钱，也可以随意践踏尊严。
这里最难的不是如何玩弄权术，不是如何取得皇上愉悦，不是如何勾心斗角，而是如何生存。
突然此刻很难过，我想去看看秦晴，或许以后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会没有，我刚好打开房门，却看见门外一截有一块淡黄色丝帕，我拾起来，上面绣着两只蝴蝶，还挺好看的，我想可能是谁落下的吧，于是收了起来。
到了秦晴的房门边，见她没有关门，我掩饰了情绪笑着走进去，她正在刺绣，走近了她才意识到我来了，急忙站了起来，笑道：“姐姐来了，快来替秦晴看看，这幅图绣的怎么样？”
见她今日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我伸手拿了过来，有些诧异，她这正好也是淡黄色的丝帕，却也未作多想。
见上面绣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蛟龙盘踞在帕上，每一针每一线都能看出刺绣人的用心，我故意笑道她：“怕是皇上见了这刺绣的每一针，也会龙颜大悦！”
秦晴听着这话清秀的脸蛋立刻红了，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姐姐可别乱说话，我又不是绣给皇上的。”
我见她跟个小媳妇儿一般，却更为忧愁了，若是我运气好得了恩宠，她会不会恨我？转念又抛掉了此念头，她如此温柔善解人意，又孝顺之人怎么会与我计较这些。
“你说是没说，可是你绣了呀！”我笑道，她也娇笑的回答：“若是我得了恩宠，定不会忘记姐姐的。”
看她说的挺认真，眼中似乎还有我看不懂的一些东西，也许她是感激我愿意与她在这寂寥的深宫说说话吧，我倒不希望她记得我，只希望她若是得了权势之后不要变得如惠妃般，如皇后般早已没有那份少女之心，永远保留着今日这份天真娇羞的纯净。
与秦晴说了一会子话之后，我便独自回房了。
我脑海中竟想起了那个痴傻的二皇子，不知道那个嚣张跋扈的姑姑还欺负他没有，不知道他的伤好些了没有，我竟觉得这宫里能与我说上话的好似只有一个被姐姐讨厌排斥的秦晴，一个被众人笑话痴傻的二皇子，不免讽刺的笑了起来。
既然明日就定生死了，今日何不开心的玩一次呢，我向宫里的宫女要了些糊水、马线、签子以及稍微厚些的纸张，自己一个人在房中捣鼓，不久便做好一只纸鸢，不得不说条件有限，只能做的这么丑，今日能做好纸鸢还是子陌从前教于我的，果然没有她那样心灵手巧，不过还能凑合。
看着这只丑陋的纸鸢，我总觉得太过单调，于是走到传遍提笔，写了几个字。
这样看起来很不错。
我提着纸鸢来到了梅花苑，正是那日遇见二皇子的地方，我最是喜爱这个地方，我进了月洞门，看见梅花掉落了不少，心中微有感慨，想起那日灵犀跟我说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梅开得娇艳折了可惜，谢了却更显凋零，也许宫中人这一辈子的命运也如此，这命，我认了。
撒开纸鸢，还好今日有些寒风吹着，纸鸢不重，一会儿便已飞上天，只愿明日能够如纸鸢一般一飞冲天，讨得皇上欢心。
放的有些累了，我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休息亭。
我拉着纸鸢线，毫无形象的靠在亭廊边，此刻该是没了那么多的规矩，好似解脱了束缚般。我轻轻地倚在亭脚，闭着眼睛，感受着寒风的面袭，闻着淡淡梅花香，心中百般滋味，眼角竟湿润了。
半刻，梅花香更飘近我的脸庞般，我有些奇怪，微微将眼角隙开了一条缝，突然感觉一只手轻擦着我的眼角，我呆呆倚在亭脚看着躬起身子为我擦泪的痴傻二皇子，时间仿佛停格在此刻一般，我未动，他依旧认真的替我擦着泪。
混乱的脑海中竟然想着，若是他不是痴傻子，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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