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倒影
景睿忙了整天，晚间回来,苏夫见他面带酒色,便笑着迎了。
景睿十分得意,喝了两口茶,便对苏夫道：“有劳夫了……”
他醉意醺醺,抬手苏夫手背上轻轻一按,又笑道：“多亏了,帮生了个争气的好儿子,今儿个……真真是心满意足了……”
苏夫笑道：“既如此,平日动辄还责打他？”
景睿握着夫的手,笑道：“正卿虽聪明,有时候未免顽皮……也是怕他走了歪路……”
景睿趁着酒力,且又兴起,握着苏夫的手，便将她搂怀里。
丫鬟们见了，皆都退避。
苏夫倒景睿怀中，也低声细语说道：“正卿现如今是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张，不再似是孝儿般了……是不是？”
景睿道：“当然……”
苏夫笑笑，道：“听说今儿发生了一件事儿？不想跟说说么？”
景睿一怔：“是说……卫府……”
苏夫道：“都说儿子长大了，有自己主见了……”
景睿有些不悦：“他怎么竟看上明媚了呢？若明媚不是卫凌的……倒也成，不知今日卫凌面前多嚣张。”
苏夫笑道：“卫凌那，素来不都是一个性子么，难道还不知道？”
景睿哼了声，仍是不忿。
苏夫他胸口轻轻抚过，道：“跟他制什么气？儿子这么为争气……还有什么不足的？”
景睿听到这个，才又高兴起来：“让安慰的便只有正卿了。”
苏夫望着景睿神色，又道：“之前也给他看过几个小姐，他一直都支吾不肯答应，起初以为他年纪笑羞，现才知道原来竟是心有所属了……明媚其实也是个好孩子，生得也好，正卿又是个有数的，他好不容易看上个，莫非就要这么断了？”
景睿道：“原本虽震惊，也未尝不想就成全他们的，就是卫凌太可恨了些，实忍不下这口气。”
苏夫温声软语，道：“跟卫凌相识又不止一日了，他那，连端王都要让他三分呢，自上京来，让多少官员忌惮……分明是出了名地狷介，不然的话，当初又怎会作出带着如雪私奔的惊世之举？他本就非寻常之，自不能以常理度之……其实想想倒也怪不得他惊恼，明媚才十岁呢，咱们正卿就盯着家女儿了，且瞧这意思，竟还不止盯了一年两年，卫凌那么疼爱明媚，自是不依的。”
景睿听到这里，却笑道：“说的也是，正卿这孩子，做事儿委实太出意料了……看明媚对他也很有些情意……怪道卫凌恼了，哈哈……”
苏夫见景睿失笑，便也笑道：“可不是么？连卫凌那么机警的，都给咱们卿儿给瞒过去了……”
景睿嘿嘿而笑，手抚着夫的背，连连点头。
苏夫道：“其实细想想，明媚配正卿，倒也不坏，头先连廉国公家的小姐正卿还挑拣呢……既然看上明媚，便自然知道她是个好的。何况卫凌虽才上京不久，可是却有端王这靠山，坐会之中，听些夫们谈起，提及卫凌，可都是明里暗里地敬畏着……有说那吏部尚书也必将是他的……”
景睿听了，就皱眉。苏夫知道他的意思，便道：“别急，且听说，咱们家虽然因如雪的事跟卫凌闹得不合，但这么久……也不好撕破脸皮，若是因这亲事能叫彼此亲近些，对长远打算来说，倒也好，卫凌虽孤傲，为为官却是不容小觑的……老爷，细想想……咱们儿子，可不是没有眼光的呢。”
苏夫娓娓道来，景睿想反驳，却又停下。
苏夫见他流露出思索之色，便他脸颊上轻轻亲了口：“不管如何，到底是卿儿看中了的……孩子这样跟咱们争气，咱们……可不能寒了他的心呀，打了他多少次了，现，总也该对他好些……”
景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苏夫。
四目相对，景睿便也靠过去，夫唇上吻落，喃喃低语：“夫说的……很是……且让……再细想想。”
语声渐低，景睿翻身，将夫压床上，随手将床帘放下。
秋试过后半月，便是端王的大婚之期。
此日，京中百官有过半到王府相贺，端王空府三十年，终于也算是要“成家立业”了。
端王早有言先，这日，景家，景良带着景正勋，景睿带着景正卿，卫府，卫凌则带着卫宸同明媚，分路前往王府“做客”。
云府云飞自也带了云起前去……其他各个世家贵族之类的，难以尽述。
几个小的端王府里又重遇上，景正卿跟卫宸因年纪大了，且近来又崭露头角，因此也跟着大外头应酬交际。
只有云起仗着自己没什么野心，他哥哥云飞也知道他的脾性，就放他内院里，云起便跟明媚碰了头，道：“明媚，叶若没有来？”
明媚道：“没来。”
云起见此处没有别，便笑道：“明媚，家跟景府是怎么回事儿呢？瞧正卿最近忧心忡忡地。”
明媚正也有些闷闷地，闻言低头：“怎么知道。”
自上回卫凌“送客”之后，景睿受了夫的叮嘱，隔数日，果真便派了媒前去卫府提亲，不料，却仍碰了个软钉子……媒回来转述，说卫大只道：“女儿还小，不想这么快议亲。”
把景睿气得差点跳到屋顶上去。
然而景睿毕竟也知道卫凌心性，何况又心疼儿子，虽然吃了软钉子，也自气了一场，却并不声张，且暂放一放。
如此，就苦了景正卿。
虽然知道卫凌是有意为难，也不至于就不把明媚许配给自个儿，但是一日定不下来，景正卿就觉得心上像是有根刺一直刺着自己，又觉如吊悬崖上，上不能上，下也无处落脚。
云起身为好友，自是看得出来的。
云起就叹了口气，明媚瞅他，问道：“大好的日子，叹什么气？”
云起道：“自然是为了正卿叹气，没瞧见他近来都瘦了么？”
明媚心一跳：“真的？、最近没见着他。”
自上回放榜日一别，卫凌便不许明媚乱跑，景正卿来拜访，卫凌也交代了，起初不叫见，后来许见了，又总叫丫鬟不离左右……总是不给两个私下相处的时间。
自卫凌打发了景睿派去求亲的媒之后，景正卿便少来了。
云起道：“明媚，伯父真的不喜欢正卿么？”
明媚说道：“为何这么问？”
云起道：“若是喜欢，怎不即刻答应了们的亲事？”
明媚低头，不言语。
云起觑她一眼，叹道：“瞧正卿近来惶惶然地……若是们见了，可要好好地安抚他几句呀。”
明媚便问道：“怎么不见他？”
云起道：“他跟着景伯父前头应酬呢，若得了空肯定就来找了。”
明媚自内苑，见了好些世家夫小姐之类，另有宫中太后派来的掌事女官，因端王府中没有管事的女眷，太后出宫又不便，便暂由这女官坐镇，招待前来祝贺的贵妇名媛们。
渐渐地到了下午，王府内已经掌了灯，女眷们也走得差不多了。
明媚早先觉得喧闹，她心里不安，便退了出来，自留厢房之中小憩。
隐隐约约睡了会儿，睁开眼后，竟不知此刻何时，却知道也差不多快到回府的时间了。
一直到现，仍是没见着景正卿，明媚心中有些焦急，也有些失望……正欲起身，却听得门口脚步声响，明媚心中一喜，以为景正卿终于抽空跑出来了，忙转头看去……
却见门口上站着的，竟是一身喜服的端王。
明媚望着那张脸，恍惚之间，瞧出几分跟景正卿相似。
睡眼朦胧初醒之际，差点儿便错认了！
明媚一怔，忙行礼：“王爷。”自今日起端王就成亲了，此刻看着他大红的衣裳，雪白的脸，明媚竟无法再叫他“纯佑叔叔”。
端王瞧着明媚，轻轻一笑：“原来是这里……”
明媚道：“王爷怎么也回来了？前头宾客散了吗？”
端王微微摇头，带着笑道：“应付不尽，应付不尽啊。”
明媚见他目光闪烁，脸颊微微有点发红，便问道：“王爷喝酒了吗？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喝？”
端王眉头一蹙，转头看她。
明媚正吩咐玉葫：“去给王爷要壶热茶……”
玉葫答应了声，便往外吩咐王府丫鬟。
明媚转身之时，端王伸手，便攥住她的手：“明媚……”
明媚尚不以为意：“王爷，怎么了？”
端王双眸垂落，看着那纤弱手腕，复又抬眸看向她：“怎知……不能喝酒？”
明媚怔住，目光之中慌张之色一闪而过，明媚忙道：“是……是偶尔听爹爹说的。”
端王一笑：“说谎……”
明媚心惊肉跳：“王爷……”
端王道：“怎么不叫纯佑……叔叔了？”
明媚想把手抽回来，端王却握着不放：“纯佑叔叔……、是不是喝醉了？”
端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且还不至于……放心吧。”
端王说着，便松了手。
明媚也随着松了口气，端王起身，似要往外走，脚下却一个踉跄，明媚忙去扶住，端王张手她肩头一拢，垂头，脸颊几乎跟她的脸颊相贴。
一股幽香沁绕，端王一怔，微微抬头。
明媚生怕他跌倒，奋力站稳了撑住身形，道：“纯佑叔叔，真的喝醉了，别动，叫来帮。”
端王听了这话，长眉微蹙，却笑了笑：“怎么，怕叔叔跌跤？放心……”他的手明媚肩头一抱，又松开。
明媚歪头看他，见端王往前走到门口，站住了脚。
明媚正欣慰他走得倒还好，却见端王却又回过头来看向自己。
明媚对上他的目光，隐约瞧出端王的眼神之中似有些异样……明媚想到那句“说谎”，便有些心虚。
幸好端王又是温和一笑，笑意暖暖：“好好这儿呆着别乱走……等会儿爹爹就来带回府了。”
明媚这才又放心，便也笑道：“纯佑叔叔，今日是大喜的日子，看着点，不然……王妃婶婶会怪罪的。”
端王目光闪烁，却哈哈一笑，迈步出门，外头等候的随从接了他，便扶着往前而去了。
玉葫见端王离开，才也进门，便问明媚：“小姐，王爷这么快就走了？才叫了茶呢。”
明媚想到端王临去时候的那个笑，竟有些心慌意乱，眼前不停地浮现前生……端王寿辰那天，那同样是一身红衣脸白如雪的男……
明媚摇摇头，将那影子从脑海之中晃开。
就像是镜花水月，而她伸手用力搅乱了那倒影水中的容颜。
这一刻，怎不叫叹一声“浮生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