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想要走路
们都说,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17岁的少年秦理喜欢上同班女生史梦妍,自然而然,简简单单。
史梦妍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母亲都是大学教师,她本也是学业优秀,知书达理。
当然,少女能得到众多少年的倾心,还因为她拥有一张美丽的脸。
16岁的史梦妍认识了17岁的秦理,一个是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一个是虽然坐着轮椅但依旧白净俊朗的阳光男孩,他们的恋情起先就如青苹果一般青涩,教室里遥遥相望,只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读懂自己的心情;课余时间装作不经意地经过对方身边,哪怕只是衣角的碰触都能让脸红心跳。
秦理无法上体育课也不用出操,每当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他就会要求陪读的护工叔叔把他推去窗边。
为了照顾秦理,学校特地将他们的教室安排一楼,从教室窗子就能看见操场,秦理自小就有这样的习惯,也可以说是喜好,他喜欢坐着轮椅待窗边,静静地往外看。
史梦妍就如一缕春风吹进了秦理的心。她与几个女孩结伴从操场走来,高高扎起的马尾,素雅的白色上衣,藏青色的运动短裤,窈窕的身材,优雅的举止,一双眼睛楚楚动,轻易地就叫秦理动了心。
那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喜欢上一个很简单,那样的一份喜欢,也很纯粹。
史梦妍自己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上秦理。
这个男生身体重度残疾,几乎可说生活不能自理,但他却一点也不消沉低落,也没有古怪的坏脾气。他很随和,很幽默,很开朗,很聪明,他的眼睛永远都带着笑意,是史梦妍认识过的最可爱的男孩子。
整整一年,初恋的甜蜜环绕两身边,他们将这份情愫隐藏得很好。两学校就如普通同学一样交往,没有牵手,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没有甜言蜜语更没有海誓山盟,只是平淡似水流般的学习生活,依旧禁不住两颗心越走越近。
但是,即使他们自认为瞒过了一切,这份暧昧朦胧的感情还是被老师和父母发现了。
可想而知,史梦妍的家有多么震惊。
当时,这场早恋惊动了整个学校,因为男主角身体的特殊性和女主角的优秀美丽,几乎所有的学生老师茶余饭后都讨论这个话题。
史梦妍深受影响,她的学习成绩短时间内急剧下降,她的父母提出要她转学,秦理得知消息后,立刻就做了一个决定。
高一结束,他退了学。
秦理和史梦妍没有再联系,两年后高考结束,秦理没有想到,女孩子眼角噙着泪来到了他的家里。
史梦妍告诉秦理她将要去上海念大学,她对秦理说她一直都想着他,记挂着他,她斩钉截铁地说:“阿理,喜欢,等四年,四年后就回来,们一定会一起。”
然后她就去了上海,两个开始了异地恋。这场恋爱,史梦妍依旧是瞒着家里的,每次回D市,她都会悄悄来秦理家里与他见面。他们无法外出约会,就家看看电影、看看书,甚至只是依偎一起聊聊天。
起初,他们的感情像火一样热,每天电话短信不断,一段时间不见就想得要命。慢慢的,随着史梦妍融入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她与秦理的联系渐渐少了起来。
两个19岁左右的年轻,一个终日待家里,另一个繁华的大上海过着忙碌却精彩的生活,秦理自己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两条分岔路。
但是他不愿意放弃,他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想要为自己和那个女孩的未来而努力。可是,那时候秦理刚创业不久,秦勉又读大学无法帮助他,因此他的事业开展得并不顺利。
不知从何时起,秦理和史梦妍开始无话可说。
秦理说到工作上的事,史梦妍不感兴趣,史梦妍讲到大学里的趣事,秦理好奇多问几句,史梦妍又觉得会刺到他而选择回避。
很快,有其他男孩开始疯狂地追求史梦妍,史梦妍内心焦躁不安。毕竟,她和秦理所谓的恋爱和常太不同,作为一个女孩,她甚至无法享受到一次正常的约会,别说爬山旅游打球了,就是外出吃顿饭、看场电影,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史梦妍开始怀疑,开始动摇,开始对自己和秦理的未来失去信心。
大二那年,史梦妍的母亲知道女儿还未与秦理断绝联系,这位优雅半生的知识女性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叶惠琴的工作单位,当着所有的面辱骂叶惠琴,甚至用上了恶毒至极的语言。
秦理的记忆里,那真是一段糟糕的岁月。
最终,史梦妍被家安排去美国留学,离开前,她对秦理说,她一定会回来。
秦理答应会等她,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她这一走,于他们的感情就是毁灭。
果然,两年后,秦理等来了史梦妍的分手电话。
那一年,他23岁。
他的王国初具雏形,正茁壮发展,秦勉也已经大学毕业,来到他身边做了他最坚实的左膀右臂。
秦理没有告诉史梦妍,现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半途退学,终日待家里的寂寞少年。
他已经有能力给她许多东西。
他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他能给的,她已经不想要了。
而她想要的,他一辈子都给不了。
这些年来,秦理一个过。他偶尔会记起少年时的那场恋情,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单纯得可爱。
他从来没怪过史梦妍,相反的,他很感激她。那个美丽的女孩顶着压力陪伴他数年时间,那是秦理一辈子都珍藏心里的青涩回忆。
现的他早已不会轻易动心,更不会因为女孩长得漂亮而对其有好感。因为自己的经历,他会更看重一个的内。
也有很多客户或商界朋友给秦理介绍女朋友。那些女孩子条件都不错,但知道了秦理的身体情况后,她们都变得很纠结。
她们心里都清楚,除去身体残疾,秦理的长相、气度、财富无不优秀,嫁给他,这辈子就不用奋斗了。
可是,想到要一辈子守着这么一个重残之,她们又觉得很不甘心。
这些心理活动体现相亲中,就让她们的表现变得若即若离,奇奇怪怪。
聪明如秦理,怎么会看不透呢?
所以几年来,这个男经历过几次相亲,却没有谈一场恋爱。
尤其是看过表弟叶思远伤筋动骨死去活来般的恋爱后,对于爱情,他多少有些望而却步。
直到,他认识那个叫做何棠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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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何棠接到何庆国的电话,说何海的手术搁置了。
何棠很不解:“钱不是够了吗?”
何庆国说:“校有复发的征兆,唉……暂时不能做了。”
何棠呆住了,她可以想象父母此时焦急的心情,但大家都无能为力。
父亲说:“过段儿元旦放假,要是走得出就回来一趟,表哥结婚摆酒,特地让们把叫上。而且,也快一年没见校了,他满想的。虽然他没说,但是好几次看到他看电视上的气象预报时,特别关注D市的天气。前几天他还和说,D市有强冷空气来,说自己打电话给妹妹嘛,他怎么都不肯打。这孩子……”
听着父亲的话,何棠心里思绪万千,她说:“好,元旦一定回去。”
何庆国欣慰地笑起来,说:“到时候记得带点礼物给校,让他高兴高兴。”
“知道了,爸爸。”
何棠放下电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走廊上,她碰到了王宇霖,王宇霖见何棠面色不太好,关心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何棠摇头:“没有啊。”
王宇霖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形,今晚有没有空?”
“啊?有空啊。”何棠回答,“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个饭局,跟一起去。”
何棠有些受宠若惊,通常情况下,像她这样的小菜鸟哪里有机会跟着领导们去应酬的诚。而且最近,她和王宇霖工作上也没有什么联系。
见她没答话,王宇霖说:“有问题吗?”
“没有。”何棠立刻摇头,小声问,“王师兄,是什么饭局啊?”
“和一家业主的几个吃顿饭。”王宇霖扶一下眼镜架,笑道,“不用紧张,到时就说是秘书好了。”
“哦。”何棠应下了,略有些兴奋地回了办公室。
晚上,她搭着王宇霖的车去到D市新城区一家高档的海鲜酒楼。
何棠什么都不知道,陪着王宇霖搭电梯进了一个大包厢。
一路上,王宇霖简单地给她介绍了一下饭局的情况。对方是D市教育局发展规划科和财务科的两位科长,之所以与他们见面,是因为明年富洋建筑的重头任务,就是要拿到由市教育局作为招标的城南中学新建工程标。这个标工程造价4个亿左右,到时竞争会十分激烈,因此富洋要提前做起准备。
这是何棠第一次听到城南中学的名字,她一点也不懂,更想不到这4个亿的工程会与她的生活扯上联系。
她只是很乖巧地陪王宇霖身边,听他与那两位科长侃侃而谈。
王宇霖点的全是高档海鲜,喝的也是金装好酒,他自己不喝酒,频频敬那两位,一餐饭吃得倒也愉快。临走的时候,王宇霖从公文包里拿出富洋建筑的两本宣传册,分别递给两位科长,说:“顾科和刘科那么忙,还要赏脸来与小弟聚聚,真是过意不去。这是们公司的宣传册,里面有许多公司做过的工程案例,还请顾科和刘科仔细看一看了。”
顾科和刘科对视一眼,打着哈哈就一一本地收下了宣传册。然后大家离席,王宇霖十分殷勤地为两找了代驾,目送他们上了车。
回去的车上,王宇霖点起一支烟,眯着眼睛降下车窗。何棠悄悄地打量他,想了想,问:“王师兄,刚才给他们的宣传册里,是不是夹了东西啊?”
王宇霖笑了,一边开车一边问:“是猜的还是看见的?”
“猜的。”
“还不算笨。”王宇霖将烟灰掸到窗外,“今天是第一次和他们吃饭,只是送了点小东西,大闸蟹的提货券和百货大楼的购物券,几千块钱而已。”
何棠心里咋舌,默不做声。
王宇霖继续说:“到了明年,项目启动的时候,操作起来就不是几千几万能搞定的了。”
何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世界真脏,她想。
车子开到春山新苑,何棠叫王宇霖不要开进去,王宇霖点点头,何棠就下车了。
她站车外向他挥手:“王师兄,再见。”
“再见。”王宇霖略一沉吟,说,“形,回去以后,把今晚的饭局好好想一想,明年,也许会让配合来操作这个项目。”
“啊?!”何棠惊呆了,“王师兄开玩笑吧。”
“怎么?不敢?”王宇霖手指敲着方向盘,说,“以为为什么要带去见顾科和刘科。型尚,知道这个标要是中下来,公司利润会有多少么?”
何棠抿着嘴唇摇摇头。
王宇霖说:“这么和说吧,明年,只要富洋建筑中到城南中学的标,和,就能拿到不下50万的奖金。按比例分到头上,起码15万。”
何棠眼睛睁得滚圆地看着他。
她想了想,小声问:“那要是中不到呢?”
“真没志气。”王宇霖说,“还没上战场,就先想着吃败仗啦?”
“没有没有。”何棠有些脸红。
王宇霖朝她挥挥手:“好了,不早了,进去吧,明天见。”
“王师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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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霖的车子开走后,何棠拎着大包一晃一晃地走进了小区。
快要走到楼下时,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秦理的车静静地停那个老地方,车灯熄着,边上路灯的暖光照黑色车身上,地上投下一大块阴影。
何棠哒哒哒地跑过去,一边跑一边从兜里掏手机——果然,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不用想就知道是秦理打的。
因为和业主吃饭,她把手机调了静音,吃完了就忘记打开音量了。
何棠跑到车边,一眼就看见车窗降着,驾驶座上没有,秦理一个端坐座椅上,正低头打着手机游戏。
他穿着米色羊毛大衣,黑色长裤,黑色皮鞋,头发打理过,一身装扮显然是花过心思。
“怎么来了?”何棠扶着车门,弯着腰喘着气说,“抱歉抱歉,刚才把手机静音了,这儿等很久了吗?干吗不关上车窗,多冷啊!”
秦理一直没有抬头,直到手机里传出“gameover”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来看何棠,懊恼地说:“差点打出历史最高分哎。”
“……”何棠见他面色虽然苍白,精神倒还不错,心里稍微放了点心,说,“打不通的电话就先回去嘛,万一回来得再晚一点,难道一直这里等么?”
秦理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打开了车门,朝着何棠凑近一些,闭上眼睛嗅了嗅,说:“有烟味,还有酒味。”
他的脸突然间离她很近,何棠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甚至微微有些翘,她心里没来由地通通乱跳,很不自然地说:“晚上陪着领导有饭局嘛,可没有喝酒。哎,找有事吗?”
秦理坐正身子,上下打量何棠,面上露出微笑,说:“何棠,今天很漂亮。”
何棠头都要晕了:“秦总,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答非所问?”
她穿一身玫红色短款羽绒衣,脖子上围着黑白相间的毛线围巾,下穿深色牛仔裤,脚蹬棕色雪地靴,这样一身休闲的装扮,再加上醒目的颜色,的确显得何棠娇俏靓丽许多。
秦理依旧笑着,他弯腰从置物柜里拿出一个打包的行子递给何棠:“喏,是来给送这个的。”
盒子上有紫罗兰色丝绸缎带扎成的蝴蝶结,精致又好看,何棠拆开缎带,打开盒子,发现是一块三角芝士蛋糕。
“蛋糕?”她有些奇怪,然后突然说,“噢!今天是生日吗?”
“对啊,今天是27周岁的生日。”秦理笑眯眯地说,“晚上和弟弟回了家,家过的生日,然后就想到啦,就想请吃一块的生日蛋糕嘛,哪知道不家,打电话也不接。”
“真对不起,一定等了很久。”何棠好内疚,“而且……也没准备礼物。”
“没关系,也是出来透透气。”秦理指指蛋糕,“尝尝看,好不好吃。”
何棠歪着头想了想,突然说:“等一下,去楼上拿东西。”
她飞快地跑上了楼,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塑料袋下来了。她把塑料袋递给秦理:“这个,是给爸爸织的围巾,本来想给他邮回去的,要是不嫌弃,送给当生日礼物啦。就是……式样可能老气了一点。”
何棠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给秦理看,又指指自己围着的围巾:“和这个是一样的,学着织的,织得不好。”
“谢谢。”秦理接过围巾,低下头看了一会儿,手指捻过柔软的毛线,突然抬头说:“这算是情侣围巾吧。”
“……”何棠轻声说,“别开玩笑。”
然后,她坐上车,将蛋糕放她和秦理中间的置物板上,从塑料袋里拿出蜡烛和火柴,小心地把蜡烛插蛋糕上后,她划亮火柴拢手点上。
秦理安静地看着她做这些。
点好蜡烛,何棠清清嗓子,拍手唱起歌来:“祝生日快乐,祝生日快乐,祝秦理生日快乐,祝生日快乐~~喔喔喔,happybirthday!先许愿,再吹蜡烛!”
秦理嘴角一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车里没开灯,很暗,他的脸小蜡烛微弱的火苗映照下一闪一闪的,眉目分外清晰,神情也特别柔和。
然后,他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何棠啪啪啪地又拍起手来。
秦理从行子里拿出小勺子,递给何棠:“吃吧,晚上已经吃过了。”
何棠笑着接过,挖了一勺蛋糕吃进嘴里,很满足地说:“真好吃!晚上那些菜虽然很贵,但都不爱吃,肚子都饿了。”
秦理微笑着看她。
吃了几口蛋糕,何棠抬头问秦理:“刚才许了什么愿?”
“一定要说吗?”秦理问,“家不是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那就不要说了。”何棠又大口地吃一勺蛋糕,“没那么好奇。”
秦理说:“其实说了也没关系。很多都知道的愿望,从小到大,就这么一个。”
何棠问:“什么愿望?”
秦理的眼神温柔宁静,他轻轻地说:“想要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