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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号长老贺(3)

    一般情况下,在号里如果只是替人抄抄写写,不算违规。.但要帮助别人起草上诉材料,按说在号里就有点违反监规的嫌疑,而要完全捉刀代笔更是明显违规了。《监规》第七条明文写着“不准串通案情”,以及“不准策划对抗政府”等等。连串通案情都不容许,帮写材料帽子就更大了,搞不好可以算在“策划对抗政府”一类。可实际上,这种情况在号里比比皆是,大家都同病相怜,还是尽量互相帮助帮助,也就民不举官不究了。

    对于老贺的上诉材料,其实不光我,我们号生活员老齐也积极帮着策划。老贺虽然当过军官,但在“文革”中从农村入伍,文化水平确实不高,心里不服,可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在关键地方,没有力量。通常是由他提供情况,确定“主题”,说说自己的想法,然后我和老齐一块探讨研究,考虑如何下手。然后我先打一个草稿,听听老贺的意见,三人再一起研究修改。完后,再由老齐去誊抄。虽然和老贺言语上屡屡有冲突,但老齐确实是一个厚道人,办事上并不计较。这种事也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利用坐板的间隙进行。每次我打出草稿来,三人再研究研究,一般都很晚了。老贺自己提出了上诉,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送到市二所去,也许第二天早晨一开号门他就被送走出号了,所以必须赶快连夜给他抄出来。每次都是老齐偷偷地佝偻着身子藏在茅那为他抄写,好几次一直抄到夜里一两点钟。老齐毫无怨言,第二天继续如此。

    老贺有经验,把我们为他整理好的上诉材料,偷偷地藏在被里和贴身内衣处,准备带到市二所去。。.

    老贺不愧是蹲过十来年大狱的,对号里面的事情很是“门清”。管理上确实有些办法。尽管某些办法有点“那个”,但却非常“实用”。既能保护自己,又能打击别人。一次,老贺就让我们真真地领略了一回新版的“指鹿为马”。

    红看的午睡时间分为两种:12点半开始睡,平时每天到一点半,周六、日可以到两点。到时间了,楼道里打铃通知起床。一次周二,是洪昌值中午班。那天不知什么原因,到了一点半了,楼道里却没有铃声响起。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打。洪昌看着号里的那个挂钟有点吃不住劲了。以前这种情况也发生过,虽然没响铃,值班的看到点了,一喊“起床了”,大家也就起来了。但也有的值班人装糊涂,铃不响就不喊,大家也照睡。几点响铃几点起。洪昌显然是个没主见的人,对此首鼠两端,想喊又不敢喊,不喊又不知行不行。我当时就有点“准号长”的意思了,他平时也和老贺有点隔阂,俩人总斗嘴。他不去找老贺,就把我推醒了,问:“喊不喊”。睡得好好的被他弄醒了,我也不高兴,心想“是坐板舒服还是睡觉舒服,这还用问吗。”于是冲他一闭眼,模拟睡的样子给他个暗示。他看了就没喊。这位洪昌也是位“嘀咕庙里的嘀咕神”,刚过几分钟,他又来了,推我,我又一闭眼。一会儿的功夫,连续问了几次,我也没法睡了。睡在我旁边的几个人包括老贺也醒了。他又来问,这种事我当然也不敢明言。万一有人追究,洪昌直言说是我不让喊起床的,我也要担干系。同时我也不耐烦了,就冲他挥挥手,告诉干脆起床算了。洪昌一喊,大家都起床了。有人还问:“不是还没打铃吗?”

    号里人揉揉眼都起来坐板了,老贺就说洪昌:“傻蛋。让大家多睡一会儿不好吗。非他妈的喊。”

    洪昌不服,声明是问过我了。看来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好在让大家起床管教总不会追究,就是对号里人有点对不起了。

    按说洪昌这事办的有点嫁祸于人的味道,可我并没有这样想,我知道,以洪昌的为人不会是这样的。他就是有点犯嘀咕,缺乏自信,遇事没有主见而已。为了使洪昌能够解脱,我赶紧出面承担责任,说明的确是我让洪昌喊的。也向大家说,今天全号少睡会儿,记我账上,大家要恨恨我,没有洪昌的事。

    老贺的意思是,这事根本就用不着问,自己装傻不喊就是了。问别人喊不喊,就是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心眼不光傻还坏。

    洪昌反驳:“本来就是应该一点半起床,别的号早都起了。”意思是这样做他有什么错。

    老贺一听他还这样狡辩,更来气,不仅连声说他傻蛋,还一口一个傻这个,傻那个。说的挺难听的。

    洪昌比老贺年龄还大一岁,属于我们号最高寿的,在小商品批发市场摆摊养家糊口,社会底层的花活懂得不少。老贺蹲过十来年大狱,阴暗面的东西也都门清,平时俩人就常斗嘴,有时是开玩笑,言语都很“那个”,只能在牢里通用,拿到社会上都不是好人说的话。有时玩笑开大了也上脸,话更不能听了。可能也是“自持”有“门子”,洪昌对老贺这个号长平时也并不示弱。现在听他借机这么没完没了地数落,脸上有点挂不住,俩人遂大吵起来了。

    楼道里值班管教的办公桌,就放在我们乙五的窗子旁边,俩人的声音一大,管教就过来了,问里面:“怎么回事?”

    这时令人惊奇开眼的一幕发生了。老贺急忙奔到观察孔,对管教说:“今天,值班的‘叫起’,叫晚了。我正在批评他。”回过头来,又冲着洪昌喝道:“下次只要到点,不管打不打铃都要‘叫起’,不能不叫。”

    洪昌一听,一时竟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管教一看没什么大事,走了。

    号里人冲着洪昌直偷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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