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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号长老贺(4)

    洪昌有理说不出有冤无处诉。.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老贺确实有点“经验”吧。而且容颜不改地运用得如此娴熟。够得上“胆大心细、遇事不慌”了。

    老贺的“本事”其实还不仅如此,还有很多糊弄局面的妙招。拿每星期六的大扫除来说,每次一到时间,老贺让人把场面先撑开,盆里倒好水,板布地布都摆好了,再叫两个人去擦号门,一个人上去擦楼道的窗框。从楼道看,这个号里的人都动起来。然而,老贺让人把那个四层柜抬到板上来,斜着一放,正好挡住观察孔的视线。他、我、老齐、小新等几位号里的

    “资深人士”往柜后面一坐,抽烟聊天。抽够聊够了这才开始组织干活。其余人等都闲站一旁,有人主张抓紧干完了再歇着。老贺制止:“抓紧干完?干完不知又有什么事了,能先歇会儿是会儿。”看守所里也有这样的时候,管教看到你们这个号活都干完了,就要提几个人出去,帮着劳动号打扫楼道或是干点别的活去。老贺这样安排也是十二年大狱的经验之举。

    老贺还有一手绝技——剃头。不知是在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练就的,还是在十多年的监狱生活中养成的。剃头,会有人觉得这是古老称呼,现在都叫理发了。更新潮的是美其名曰作:“美发、理容”。

    号里其实不然。这里的人不许留头发,人人都得顶着一颗光葫芦。个别人能留个“二茬”似的小平头,那是身份的象征,绝大多数人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在市一所时,那里使用推子,光头都是推光的,勉强还可以称作理发。.而红看里使用的则是刮脸刀——刮光,一刮一个,这就只能叫剃头了。刮光的技术比推光的技术难度要大一些,毕竟使用的是“刀具”,稍有不慎就会脑袋上玩一个口子,还得见点血。老贺剃头不仅保证安全不说,其技压群芳之处主要还是在于一个字:快。快到什么程度呢?别人剃一个,起码要十几、二十分钟。而老贺十分钟能剃四五个。我们这地方以前形容某人干活利索,有一句“成语”就是拿剃头匠说事的,叫作“快刀子热水,一吐噜一个”,老贺现在就成达到这样的境界。快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相信。老贺的技艺,绝对是经过我们号里的实践检验过的。

    刮胡刀尽管不是专业理发师使用的那种剃刀,是被俗称“保险刀”的那种“民用品”,可上面有刀片,也属于刀具之列,在看守所里是控制很严格的,号里买了之后都要保存在主管管教那里,用的时候再向管教申请打进来。什么时间打进来,什么时间打出去,由谁保管,这都要明确了之后,才能向管教申请。当时我们号新开,百业待兴、百废待举,还没有富余的钱置办这个东西。可能老贺也有私心,反正要走了,在号里也待不长,号费有限,就先置办点自己能用上的吧。没有这东西,剃头就要找别的号借。别的号都是难兄难弟一般好办,只要不是平时有“毒”的两个号,还是不成问题的。但问题是要向那个号的主管管教申请。向管教张嘴,并且不是本号的管教,这就有点麻烦。倒不是管教吝啬,而是这毕竟是一件危险品,人家管教借给你就要担负责任。万一出点事,如果是自己主管的号还好办,但不是自己管的号,担了责任不说,还和人家的主管管教不好交待。有了这点原因,借个刮胡刀,本来在外边不是事的事,在里面也让人颇费心思。

    开新号已经半个多月,按惯例,大家的头早该剃了。有人提出来,老贺总是说“等等”,看来他是在等待时机。

    一个星期六,午睡起床以后。老贺正看见他在乙八时的主管刘管教手里拿了一个刮胡刀路过。这是乙八刚剃完头收回来的。很可能老贺上午就看见斜对面的乙八剃头了,就一直拿眼盯着,寻找这样一个时机。此刻他赶忙奔向观察孔那,向刘管提出借用一下。老贺原先就在乙八,和刘管有点面子。刘管借给了,但要求老贺尽量快点,下班前一定要还给他。老贺说没问题,刘管也是知道老贺有这个技术的,放心地走了。大伙急忙排好了顺序冲头打肥皂,然后由老贺一个个拽过来就刮。老贺的手头快原来也有独家窍门,他对刮胡刀进行了改装,在刀片与刀架之间出头茬的地方夹进一颗火柴棍,扩大两者之间的容量,为的是刮下来的头发别堵塞了,这就大大加快了进度。老贺一吐噜一个,快得令人难以想象。一个号十几个人,除了老贺自己和个别一两个人不用剃以外,不到半个小时,老贺就全“吐噜”光了。全号人都顶上了一颗锃光瓦亮的新脑袋。除了快以外,老贺剃头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刀片用的特别节省,十来个人刮下来只用了三片刀片。这也有道理,老贺的技术在于“一刀毕命”,凡是刀片刮过的地方绝不再走回头路。虽然人的脑袋都是圆的,而老贺就能一刀过后,凡刮过的地方都扫平了,绝不会再有残留需要刮第二刀。这真是一门令人赞叹的绝技,造就了老贺剃头既快又省的风格。

    那个刮胡刀架也给力,我看了看,名牌产品蓝吉列的,刀片也是蓝吉列的。号里也有个特色,凡是自费买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有名牌的尽量买名牌,有大名牌绝不买小名牌。这一是名牌们都经久耐用,用起来顺手。再一个也是号里人的心理:身在牢中能够享受的东西不多,难得享受一点就享受点好的吧。我们号用去的三片刀片以后要买来同样的产品还给人家乙八,这也是规矩,“亲兄弟明算账”。两个号的关系再好,牵涉到全号人的利益,哪怕这种利益再小,也不能私相授受,要给全号人一个交代。

    本来,老贺在进新号前就一审判完,提出上诉了。照以往的情形,早就应该安排他到市一所的对面——市二所去了。因为提出上诉的期限就是一个月,一个月内不提出,或是上诉书没有递交到中级法院去,一审判决就生效了。老贺觉得自己的案子冤,办案的警官给他下了套,“引导”他犯了诈骗罪。现在又迟迟不能转到市二所去,私下里寻思,是不是办案的那几个警官在这上面也做了什么手脚,要把他的上诉期给耗过去,让他上诉不成。老贺和我们的主管管教提出来了,要求所里赶快安排他走。又趁着一把所长查号的机会,直接和所长说了这件事。

    老贺要走了,我问他用点什么东西吗?他说别的东西都有了,就怕到市二所一时买香烟不方便。于是,我买了一条红看里最好的香烟——红云,送给了他。

    最后,在号里待了二十多天后,老贺转到市二所上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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