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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衣(2)

    由于租赁性质使然,市一所里鲜有穿新号衣的,都是一件件一茬茬地往下传,有的不知传了多少代了,满是陈年的污垢,靠兰颜色已经接近于灰耗子皮色。常年遭洗衣粉的洗涤质量也都糟了,看上仿佛吹弹得破。在旧号衣上的大襟、衣领等处常常会出现一串符号,还带点异域色彩,由一个英文大写字母打头,后面是一串阿拉伯数字组成。这应该是当年穿着此件号衣人的编号。以前听人说过,在里面的囚犯进所后都给一个编号,代替名字。遇有提讯、呼叫该人时就喊这个编号。这样作可能有隐匿身份和防止同案犯知晓案情进度的作用。现在也是“改革”了,尊重人权,编号没有了。每逢提人称呼时也都改为直呼其名。

    在市一所,似乎没有统一的号衣穿着规定,各个监号对穿着号衣的规则各有不同。在甲四的时候,是“工作日”全天都必须要穿,休息日可以不穿。在甲六的时候,则只有坐前排的人,在坐板时间才可以穿,下了板就要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好像是工人的工作服一样,工作时穿,不工作就要换下来。这也体现了租赁的性质。

    我在市一所甲四时,都是穿自己的衣服,只有在提讯时才从别人身上现扒下一件号坎穿上,提讯完,也就还给人家了。.到了少年号以后,那位刘队让我坐在了前排,按照这个号的土政策,坐在前排就得穿号衣,就也给了我一身。可那条“五分裤”太瘦小,两条腿能伸进去,可怎么也提不到我的臀部来,根本穿不了,只好作罢,还得穿自己的。号坎还是要穿的,他们给我找了件最肥大的套上了。市一所号衣的材料虽然也不是纯棉的,但肯定有一部分棉的因素,还比较轻薄,再加上不知传承了多少年,水洗多少次了,夏季穿着倒是很适合。我上身“真空”穿着一件号坎,没有袖子两面透风,比穿自己的短袖“老头衫”可凉快多了。凉快了几天,正逢星期五,做完大扫除后,刘队下令号衣全都脱下来,让“蓄猴”拿去集中清洗,以备下星期一再穿。又凉快了几天,刘队让我掏出1000元的“认可费”后,把我换到了后排。凉快不了了,又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由于市一所里的号衣都是多年的传承而来,历史遗迹多多,大多显得“古旧”,有的已是破烂不堪。对这种现象,一般号里的号长并不在乎。一是自己不定哪天“接判”以后就下队了;而是自己仍然有换号的可能性,换到别的号,原来这个号和自己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了。而我们甲六的号长刘队的思维与这些目光短浅之流自有志向远大的一面,以他刑警队长的特殊身份,一直留在少年号里肯定是不成问题的,不必考虑换号的事情。即使将来“接判”了,他也很可能通过关系,不下队劳动改造去,而留在市一所里服刑,少年号也当然可以继续待下去。具有高度责任感的刘队,不能不对本号的长远发展而殚精竭虑。破旧不堪的号衣实在有碍“号容”,可又不能以旧换新,怎么办?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刘队“竭虑”的结果是把它们都尽量的带出号去,将来数量减少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所里申请来几套新的了。由于“租赁”的具体执行法,这样作也不用花号里一文钱。真是既经济又实惠,妙不可“酱油”。不知道本人是不是这个妙法第一受惠者,在我降级离开甲六的时候,“二小”也在给我打点行囊的人员中,我想肯定是他,把我穿过的那套旧号衣也给我塞在了那个尼龙草编织的手提包中。当时我没有看到,直到进了红看,管教检查我的东西时才发现。不知当时我出来时,市一所的检查是怎么蒙混过关的。我当时正在会计室里结算账目,并不在现场,很可能是“二小”手法高超藏的隐秘,而检查的那几个劳动号也马虎大意了,这才有了漏网之鱼。

    本来是租赁来的东西,并没有个人所有权,我却偷偷夹带窃为己有,按说这是一种犯罪行为。我本人落生以来,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在菜市场买茄子买白菜,连一家一棵葱一块姜都不敢“夹带”。万万没有想到,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我竟然夹带出一套完整的囚服来。世事难料啊。

    相对于市一所,红看的号衣就简单多了,只有一件号坎,而且大号和劳动号的统统都一样。颜色是恰似“春来江水绿如蓝”,那种既绿又蓝的颜色。化纤的材质,很厚重透着结实,冬天穿肯定很保暖,但现在是夏天,穿在身上密不透风。吸水性能很差,出点汗吸纳不了,顺着身子往下流。比市一所高级的地方是在左前胸的位置的那个“所标”不是印制的,是用红色丝线机器绣制的。一排蚕豆大小的字写的是全称:“XX看守所”。后背是巴掌大的简称,两个字“红看”。

    在红看,号衣不租赁,需要自己购买。价格颇不菲,每件六十元。在穿着规定上全所统一,除了脱衣睡觉的时间之外,全体在押人员都必须得穿。每星期日规定要洗涤一次,当时可以穿自己的“便衣”。每次提讯时要穿更是必须的。没钱可能是世界上最硬的道理,虽然相关法律都规定了号里人必须要穿号衣,但在最硬的道理面前也是无能为力。进来时间长了的牢犯还好说,号里有人开放了,谁也不会把号衣当做自有财产带回家去,也就救济了没钱买号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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