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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齐和他的打火机(3)

    当场“铁证如山”,老贺自愧佛如,无话可说。.背后却直埋怨我,怪我在关键时刻没有出头帮他说话。今天我确实作了彻底的袖手旁观者,既没有给老贺出主意,尽管我常给他出主意。也没有劝说老齐,因为我认为老齐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情况下采取这样的作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可以说是唯一可行和正确的。任何人对自己的言行都要负责,都要承担由此产生的后果,老贺当然也一样。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替老贺说话。可这样的话既不便也不能直接对老贺言明,只能好言相劝:“都那么大的岁数,又是在号里,不是你在部队当军官的时候。你也马上就要出号了,何必还争那点权呢。老齐愿意管事,又管的挺好。他也没宣传鼓动大家“颠覆”你,还辛辛苦苦熬到半夜帮你抄写材料。老齐管了事,你高官照作骏马任骑,还落个清闲,当个甩手掌柜,何乐而不为呢。”我的话也够对症下药了,从后来的效果看,不知是受了老齐的“实践教育”,还是听了我的劝告,还是双管齐下对他真有了触动,老贺后来果真就放手发挥老齐的积极性,也没有怪话牢骚了。

    老贺出号后,老齐就担任了我们乙五的号长。老齐进来一年多,除了住新生医院的日子,当生活员也当了多半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有机会当了号长,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可没想到他这个号长却仅当了三天。

    老齐“接起”后,很长时间没有动静,几天前才刚开了一庭。回来后和我说,据他得到的暗示和自己分析,很可能是判缓刑,最多也就是判二(年)缓三(年)。不管怎么说,缓刑也可以出去了。为此,他还加快了“购买”手铐、脚镣的步伐。看守所当然不可能卖给他,他自己也明白人家不会卖给他,和大家这么说一是泄泄心中的怨气,二也是给号里找个乐子而已。就在他盼着快点宣判时,检察院公诉科来人忽然把他提出去了,告诉他,撤消对他们一案的《起诉书》。问,为什么?回答是:“案情发生重大变化。”

    老齐本来喜气洋洋的心情,这时如坠五里雾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就在他终日揣揣不得要领的时候,老贺出号,他接任了号长。

    老齐接任号长,也为古老的号长职位带来了新气象。本来按照规则和多年的潜规则,号长是不用值班的。但老齐为了体恤大家,这些天号里炼活的、提讯的都很多,天气又很炎热,自己主动提出每天的中午班都由他来值,让全号人午睡都能休息一下。不仅参与值班而且力度还不小,每天中午都要值。我劝他,即使值班也别每天,跟着轮流就是了。这样太辛苦,何况还是个需要每顿饭都要打针的糖尿病人。老齐说,没关系,他的身体没事。还是坚持值了。全号人对于老齐的高风亮节都很赞赏,原先对老贺有意见的几个人更是张口闭口都说老齐比老贺强多了。可见老齐当号长还是很顺应民意的,很多矛盾得到了缓解,乙五达到了空前的团结与和谐。

    老贺是在一个星期五的上午出号的。老齐接任号长,在号长的铺位上刚睡了三天。第四天是个星期一,管教就喊他:“收拾东西。”老齐问问原因,管教没有告诉他是开放,而是说给他“调号”。看守所里就是这样,即使是开放一般也没有直接告诉开放的,一般都以调号为借口,这也算是一条潜规则吧。可能是怕该人兴奋过度出现什么意外或是在最后时刻有什么发泄而采取的一项措施。

    开庭后老齐自己的判断和大家的分析,已经肯定他的案子是向好的方向转化的。又撤销了《起诉书》,虽然不辨凶吉,但当时他通过第二“秘密通道”和其他号里的同案犯们“联系”了一下,共同得出的结论是趋吉的比例更大一些。本来等着开庭宣判缓刑后开放的,现在《起诉书》撤销了,不起诉了,又让他收拾东西,不是开放能是什么。虽然管教说是调号,可他现在刚当了号长,又没有犯错误,调号的可能性很小。这样说,反而给了他一个要开放的暗示。而且楼道里也传来了对面号里的那位“同案”“收拾东西”的声音,根据蹲了一年多看守所的经验,种种迹象表明,老齐就是要开放了。

    根据这样的判断,老齐按照开放的意思开始处理东西,除了身上现在穿的,把自己其余的衣服都一一分别送给了别人。枕包里都空了,最后只剩一件红色的旧背心,说什么也不往外送了,执意要带出去。大家不解,那么多好东西、整套的衣服都送人了,为何单单这件看起来破兮兮的背心倒舍不得。老齐也是高兴,有点“得意忘形”,把实话吐露出来了。他满怀深情,笑眯眯地对大家说:“这件不能送你们。这是我情人当年送我的,我得留着。”

    大家哈哈一笑。他出号去了。

    老齐完全有资历也有能力当号长,在乙五当号长也算按部就班顺理成章。但他到了号长的位置,我也算尽过举荐的一臂之力。这是老齐至今也不知道的,也是号里人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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