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和他的打火机（4）
当时的乙五，老贺是随时都有可能送到市二所去的，关于老贺走后的“人事安排”也算是当务之急。.我们的主管章管教曾在那天送我去外面医院就医的路上“征求”过我的意见。我理解这是章管的一片好心，虽然号长是个根本算上官的“官”，在社会上的名声也不大好听，但在号里毕竟是一号之长，有权不说，还能享受相当的待遇，最次也会少受点罪。我理解，其实这问话里也有点试探我是否愿意走马上任的意思，我如果当时毛遂自荐，甚或再过一点强烈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愿，凭借章管能带我出来看病的根基，即使在人情上我也可以占得一片先机，取得“荣当”号长的优先权。但我没有这样作，本人并不是厌恶这个职务，或者恐惧这个职位。而老齐的资历、能力、热心程度和负责精神都完全符合号长的任职标准，“荣任”号长一职绝无问题。而我要抢先就有“阴谋篡党夺权”的嫌疑了。一个连自己的“正差”都没有干好，变成了今天的这幅模样。到了号里反而去作这样的事情，按照笔者的行世处事风格来说，不能接受。况且，当时我觉得自己来的时间太短，资历上还不足以服众。能力也不足，起码老齐的那套侍弄“摆件”的本事我就学不来，我还是先向老齐学习学习再说吧。
章管教本是红看里负责宣传工作，科室里的干警，现在是因为又在严打，所里在押人员迅速扩充，一线管教们实在忙不过来，他才“挂职”担任我们这个新开号的主管管教的。我向章管教介绍了号里目前的情况，特别大力举荐了老齐。最后我还大着胆子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对章管说：“老齐很适合，当号长号里人都服气，应该没问题。.”
老贺在号里时曾视我为他的接班人，大力“培养”我，很多事都交给我去处理。比如号里的值班问题，由于排班人安排的不公平，引起过风波，有人甚至酝酿闹事。开始老贺还采取“镇压”的办法，谁提意见吼谁。可架不住有意见的人多，有人挑头其他人也跟着闹。弄的老贺很头疼，就让我来处理。我把值班人统计出来，重新作了一个比较长期的值班表，然后拿出来先征求号里人的意见。大家看到后都没有意见，再按值班表执行。把这个事给妥善处理了。老贺觉得我能办事，以后凡有事就和我商量，极力为我当号长做铺垫。在舆论上也散布，他出号后的号长就是我了，以至于好多人都拿我当准号长对待，有些不便或是不愿意和老贺说的事都来找我讨主意。就是我作主的事并不妥当，也能为我抵挡一阵。那天洪昌没有“叫起”午睡就是一例。尽管那天大扫除时我没有帮他说话，老贺也一直没有放弃他的想法，直到那天他出号即将离开时，还曾拿眼光向我示意，让我马上坐到他的位置上去，以便造成既成事实。可我已经举荐过老齐了，当时没有动。临出号门，老贺回过头来，还用幽怨的眼光狠狠剜了我一眼，那是对我狗屎扶不上墙表示强烈不满。
老齐乐观热情，沉着大胆，而且还是一个特别风趣的人。在号里有一件事做得相当漂亮，即使后来他已经出了号还遗爱牢中，令大家受惠不小。
在市一所里牢犯们想抽烟很容易，坐在后排的有的自己手里就有火柴甚至打火机，没有的找人对一下火也很方便，随时都可以抽。坐在前两排的只要不是坐板时间也可以随便，尽管火柴掌握在管账的手里，但只要下了板，就发出来了。而红看里的牢犯们是不能像这样随时抽烟的，号里没有火种，既不能保存火柴，打火机当然更不行。每天只有楼道管教给火时，烟民们才能过上一把瘾。按规定一天给火三次，早晨起床后一次，中午午睡后一次，晚上晚饭后一次，号里人可以抽三次烟。三次烟之外，其余时间要想抽支烟可就没门了。
为了使这三次烟能够抽的长远一点，各个号里都有一套制度并配备专人负责接续火种。当一个人抽完烟要掐灭烟头时要先观察一下，自己手上的是否最后的火种，如果是，那么要询问一声“谁抽烟？”有人抽，把火种就传递给他了。如果无人应答，这个火种要传递给一位专人，当初在乙九时是“王家铺”，他抽也得抽不抽也得抽，因为那是在保留火种。直到有其他人要抽了，他才把火种传递出去，自己就可以不抽了。看似“王家铺”干的是傻差事，实际他抽的烟都是用号费买的，以传递火种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公款消费”。在谁手上如果忘了问一句就掐灭烟头断了火种，号里有规定，要罚值一个后班。在号里待过些日子这套程序就习惯了，可对于新进号的人来说就很难一下子适应。罚值一个后班还是小事，其他烟民那种怨气都撒在该人身上，冷言冷语的让人受不了。
笔者进号后不久因为还没有养成这个习惯就来过这么一次，抽完烟随手把烟头掐灭了，由于是晚饭后，其他人都在打牌，也没人注意到提醒我。没想到那就是号里最后的火种。有人再抽烟时发现火种没了，顺藤摸瓜“排查”到我身上，这还是发生在刚刚饭后不久的时候，如果就此“熄火”，全号人一晚上也别想抽烟了。面对大家的诘问，想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感到无地自容。多亏陆号长又帮我解围了，他首先摆手制止了号里人的一片“喧嚣”，然后让“王家铺”从观察孔那看看今晚是那位管教值班。还挺幸运，今晚值班的是和我们乙九关系不错又很好说话的一位管教。陆号长闻之亲自到观察孔，请求该管教再给一次火。人家管教真给了，号里人又都抽上了烟，我熬过了一关，否则大家的唾沫能把我淹死。更应该让我感谢的是，在陆号长的关照下，我的那个后班最后也没罚。
为了能随时抽支烟，红看里曾出现过很多高招。曾有人拿被里的棉花搓了一颗长绳子，点燃后偷偷放到窗户外面，想抽烟时再拉上来。这种作法的风险性很高，而且也只有窗户对着围墙一面的监号可以实行，对着前门广场的那一面要是照此办理的话，可就自找倒霉了。代价也太高，一床棉被能搓多少绳子可供干这事，半年过来号里人的棉被也就都变成夹被了。最理想的当然是自己号里有一盒火柴，有一支打火机当然更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