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茅(3)
我担任号长以后,看到号里这么多人每次下板后放小茅时都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秩序容易混乱,就作了一点改革,把在市一所甲四时的方法“移植”到红看里来。.每到临下板时,提前开始放小茅,一个一个地鱼贯而行。为了不使管教看到认为号里乱,我就要求:必须在前一个人放茅后回到原位坐好时,后面的一个人才能起身,始终保持号里只有一个人在活动。这样的方式收效很好,避免了以往下板以后放茅一窝蜂的混乱现象,号里的秩序反而好多了。大家也很赞同,这样不仅为他们多争取了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而且坐板时间长了,能中途起来活动一下,也是感到很舒适的。
红看放大茅的方式,刚到的时候,我也很不习惯。这就要提到我的那位高邻了。本来在市一所的少年号时有了条件,我又恢复了一天两三次大便的习惯,其中中午总要来上一次。到了红看后,我又要熟悉这里的规则了,可一时半会儿又很难。而且,这种“熟悉”,片面强调人的主观努力适应是不行的,过多地强调主观精神的作用,很容易滑进唯心主义的泥坑,“唯心主义害死人”的。要时刻牢记我们是唯物主义者,凡事都要讲究“唯物”,凡事都需要具备一个物质基础。以前很难见面的玉米面窝头,如今如此大密度地接踵而来,接纳它的器官——也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有一段“改造自我,重新作‘胃’”的时间,而且必要时还要允许它交点“学费”。
笔者本人就是属于迫不得已交了“学费”的那种。虽然自己全身心地努力照“规则”行事,初来乍到别惹不自在,更别闹什么笑话。可心虽这么想,心底下的那个胃却不这么想。.胃可能也有怨气:“你那个心,‘想想’很容易,‘跳’着说话不腰疼。可这活都是我干了。”一见这“黄金搭档”也眼生的很,极不愿“接纳”,恨不得立刻把它们“赶出去”。来到红看的第一天,当天早上我在甲六已放了一次大茅,还没有多大的反应。而第二天,早晨就没放,午饭后还是没放,到了午睡的时候,我的“后缀”就很厉害了,实在坚持不住。正好,当时我们号值中午班正是我那位“纪律员”的高邻。万般无奈之下,我试探着给他打了个大拇指冲下的手势。这是明显的违规,我又是新收,实际我的信心根本不足。但,我这位高邻,真无愧高邻的“称号”,不负我望。见了我的手语,他先警惕地朝板上扫视了一遍,觉得“时势”可用,又看看观察孔那没什么不妥,随即迅速一挥手,竟同意了,只是悄声告诉我:“快。”
他当然知道这是犯忌的,而且也属“把嫌”之列。为了把“不良影响”尽量减少到最小,又出高招。只见他一伸手把号里晚上防蚊用的灭害灵拿了出来,对着四周喷了起来,为我“配音”掩盖声响。嘴里还叨叨着:“今天的蚊子怎么这么多。”这一招还真叫高,从气味到声响全都能掩盖下去了。
在他的掩护下,我也速战速决。
这次确属万不得已,这种违规又“把嫌”的事我也只干过这一次。俗话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为了避免中午放茅,每天的早中饭我都尽量少吃,尽量少给胃增加负担。随着适应力的一步步提高,对红看的规则我逐渐也习惯了。
大茅时每每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在号里不能叫臭,也有一个专用名词,叫“咸”。责备某人放茅气味太大,就说他:“你可太咸了。有的号里为了掩盖这种“咸”味,特预备一桶空气清新剂,以备不时之需。常常是放茅活动已经开始了,炼活的才回来吃饭,喷点清新剂,遮盖遮盖“咸”味。那边照样放,这边照样吃。两边各干各的,互不相扰。没有办法,谁让这是在号里呢。也有人不怕这股咸味的,而且是浑然不怕。这样的人也很少见,这就是我们号里的大将。他每天出去炼活,又屡屡受那位不想炼活故意磨洋工的同号影响,回来的时候都很晚。一次他回来后,正是放茅的时间了,赶上那天那位的气味还很咸。我就吩咐,给喷点清新剂吧。这也是对他的一点待遇。大将客气,也知道号里挺穷的,买罐清新剂也是都用在刀刃上,就说没关系,不用喷了。我还是让喷了点。有人就逗他,说这么咸的味,你也吃的下去。大将说绝对没关系。那人说,那咱试试。大将说,不用你说,我自己来。立即说起了“我这就是蛔虫面痢疾卤,……”一通肮脏的东西,可是嘴里照样吃他的饭。弄的旁边的人都恶心了,他还是边说边吃。这一点也让号里人都佩服。
由于市一所的茅,公开性、透明度都很高。放茅时就不需要什么特殊布置。但在红看,由于“围墙”略高,“门口”对着的又是墙,私密性好一些,能够避开人们的正常视线。这在外面,当然很好,正符合尊重个人隐私的社会法则。而在号里却不行了,就有了防备的必要。为了防止某些在押人员趁机从事违规行为,也防止在押人员发生自伤、自残乃至自杀的恶性事故,就在某些重点人放茅时设一个专人站在旁边,负责监视,名曰:监茅。我们乙九号里当时“享受”监茅待遇的只有“临泉县”一个人,别人就不用了,至于那些后来进来的小偷小摸显然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更没有必要了。
号里面的大茅必用品——手纸也是按计划分配的,每天每人三张纸,一天一发,市一所里放茅前到劳作那里去要。红看里由生活员在每天的夕阳西下时发放。笔者后来在乙五有了一点地位后,又恢复了以前在外面时的习惯,虽然时间上还收限制,但每天大茅还是要比别人多个一次两次的。用的手纸也是依靠“特殊身份”,先是老齐后是小新那里才能得到。“没有身份”的人,在号里想多要一张手纸也是不可能的。
监管场所里面用的手纸都是方块纸,不准用大多数人在外面习惯用的卷纸。我刚进去时以为这是因为它价格便宜和便于分配。后来才听号友们说,并不是这么回事。这里面还有一段“典故”呢,这里也值得一提。
典故发于某看守所。
以前号里也是可以用卷纸的,可当年有一位在押的能工巧匠,不知犯的是什么案子,有什么思想问题,总之自己不想受这份活罪了。闹号以后被处罚关信时,趁着单独关押的机会,没有别的材料,他竟用卷纸自制了一条绳子,用它上吊自杀。而且居然还真吊死了,卷纸竟然还具备这个功能,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从此,各看守所亡羊补牢,都把卷纸列为违禁品,只准使用方块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