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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降奇祸

    却说凤凰城里死了独生儿子的卢员外,恨透了平南候父子,替儿子办完丧事,即赶赴京城洛阳,找到他哥哥卢宰相,哭诉事故原由。

    自然不忘添油加醋,说平南候父子自恃功高爵显,不把当朝宰相放在眼里,明明知道卢有德乃宰相之子侄,仍不给面子,活活用马把卢有德拖死了。

    卢仁柏听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又见平时肥头大耳一脸福相的弟弟因失爱子,此刻显得失魂落魄,不具人形,更加痛恨许廷武,恨不得将他父子立即绞死。

    但他毕竟是个宰相,通晓国家法典,知道自己侄子平日做镜事,有把柄于人手,要寻仇也须得从长计议,不可鲁莽。因此先将好言安慰弟弟一番,答应此事做哥哥的定会给他个交待,侄儿丢了一条命,他要许廷武还两条甚至更多条命来偿还。

    随后,卢仁柏寻来曾被许廷武弄得下不来台的兵部尚书陈流金,还有几位心腹朝官,都是往日皇帝倚重之人,一通谋划,联名上了一本奏折,俱言平南候父子自恃功高,不满朝庭所封爵位,以加强兵力镇守边关为名,不经朝庭下诏,擅自招兵买马,强征民间额外赋税,每日操练士兵,民众皆言道此乃意欲图谋不轨之象。

    自古皇帝最怕的就是功高之臣要谋反,平南候父子手握重兵,有勇有谋,他们远在南疆,要叛乱起来还真是防不胜防。

    “那如何是好啊?”皇帝龙体违和,半躺在龙床上,有气无力。

    “皇上可先召其父子回朝,待查明真相,再行论处!”卢仁柏说。

    “就依爱卿所言,拟诏!”

    平南候许廷武和儿子许玉堂奉旨同日回京,得与家人团聚一番,还不知道这是拜卢宰相所赐呢。

    许廷武回京有些时日,又有一本奏折送到皇上面前,这回是兵部尚书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呈上的。奏折上言明平南候无故擅自招兵买马,补充粮草,意欲图谋不轨,已查明属实,当以谋反罪论处。

    “准奏。”皇帝依然是有气无力,半垂着眼皮子。

    满朝文武,都望着卢宰相后背,无一人敢出来为平南候说句话。

    卢仁柏见无人说话,又奏道:“请皇上下旨,立即缉拿罪犯许廷武父子!谋反罪按律当处以极刑!”

    皇帝竟没有反应,半晌,皇帝好像忽然精神了一些,坐直身子说道:“平南候许廷武父子意图谋反,可先打入天牢,再作处置!”

    卢仁柏与陈流金四目交汇,十分意外,从来谋反是要砍头的啊!正要进言,皇帝疲惫地挥一挥手,内侍见状高喊一声:“散朝!”百官三呼万岁,嗡然而散。.只留卢仁柏和陈流金站在朝堂上,二人走到一处,交头接耳,似在密谋着什么。

    当天傍晚,许府晚饭之后,一家人正坐在厅上闲话,忽听前院一片嘈杂,先是一名院丁一路跑来,连声喊:“不好了!”接着内院涌入无数官兵,一名朝官高举一卷绢缎,喝一声:“圣旨到!”全家人赶紧走到前堂跪地接旨。许夫人只听得“父子意图谋反,查明属实,削去爵位,打入死牢,一应家产如数充公,眷属籍没入官,充做官奴……”当即昏死过去,倒避免了看见众多官兵如狼似虎般,用铁锁链套住许廷武父子拉起就走,可怜平日威风八面的平南候,竟落得连唤一声夫人都没能够,被几十名官兵连踹带踢,拖出府邸,塞进囚车,立时拉走了。被同样对待的许玉堂,也没能与父亲说上一句话。

    如此惨状,吓坏了许牡丹和嫂嫂许冯氏,姑嫂抱作一团,哭都哭不出来。许牡丹想站起来追上父兄,边上官兵手持兵器压住她。刘妈抱住许夫人,连声呼唤。宣读圣旨的官员见女眷们晕的晕,哭的哭,喊的喊,且许冯氏有孕在身,大腹便便,其情可怜,便允许刘妈将她们引入屋内,待官兵各处查抄,清点财物过后再将她们一并押走。

    许夫人醒过来,左右搂住牡丹和许冯氏,母女三人相拥痛哭。刘妈走来,手上多了个包袱,她将包袱塞到许夫人怀中,急急地说:“我看门外兵士多关顾查抄财物,夫人可趁乱带了少夫人和小姐逃吧,这包里是夫人平日交由我保管的一些细软,足够你们母女吃喝一阵子的……”

    许夫人忍泪含悲,推开许冯氏和牡丹,“如能走脱,你二人就随刘妈去吧!”

    “母亲……”牡丹悲喊。

    “不必多说,此祸定是由卢宰相而来!他要害我许家,没有办不到的。你父兄已打入死牢,为娘也不必再活……”

    刘妈急忙走到门边,试探地打开门扇,不料刚开得一丝门缝,门外即传来几声喝斥:

    “干什么?”

    “老实待着,敢走动半步,立时处死!”

    惊得刘妈倒靠在门上,手抚胸口,大气不敢出。

    见此情景,许夫人沉静下来,她略一思忖,起身走到墙边壁柜前,探手从柜上一玉石花瓶内取出一样物件,是只小小的瓷瓶,刘妈见了,大惊失色。许夫人将瓷瓶往桌上一茶壶内倾倒,然后拿起茶壶,将桌上茶杯斟满三杯,自己拿起一杯,示意许冯氏和牡丹各拿一杯,姑嫂俩不明所以,亦听从母命,各拿起一杯茶。

    刘妈走上前,失声哭道:“夫人,何苦这样?您这是要了少夫人和小姐的命啊!”

    许夫人淡淡一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卢宰相为人谁人不知?候爷和少将军必死无疑。我母女清白之身,由来尊贵,怎肯为他人奴役,忍屈受辱!”

    说完将茶杯送入口中,一饮而尽,对许冯氏和牡丹说:“这是毒酒,不消一刻钟,即毒发身亡,没有多大痛苦。”

    许冯氏失声痛哭,许夫人扶着她,轻抚她腹部哭道:“可怜的孩子,许府对不住你……你若不愿死,母子怎甘受人奴役?”

    许冯氏眼见屋外火光冲天,人声嘈杂,想起丈夫被打入死牢,此生再聚无望,若苟活于世,生下孩儿,也是叛逆之子,受尽奴役屈辱。心一横,举起毒茶,刘妈和牡丹拉扯不住,竟被她喝了个精光。

    牡丹震惊不已,不能相信她二人就此饮下毒药,她椅着母亲,泪流满脸:

    “母亲!嫂嫂!你们不能这样!不能丢下牡丹!”

    许夫人爱抚着牡丹:“儿啊,喝了这杯毒茶,世上就没有牡丹了。你仍有母亲和嫂嫂相伴……我们一家到阴曹地府去团聚吧!”

    “不要!牡丹不死!”牡丹将毒茶泼于地上。

    许夫人声音渐弱:“以后无人庇护……受苦受难……你如何活得?”

    “牡丹不怕苦难,牡丹只要不死,定要洗清爹爹冤屈!”

    牡丹跪在母亲和嫂嫂中间,两只手各握在她们俩的一只手中,许夫人眼睛定定看着女儿,先自撒手而去。

    牡丹的泪滴落在许冯氏脸上,这张年轻俏丽的脸渐渐发白,失去光泽,许冯氏吃力地说:“我若有灵,必护佑你……我对不起你哥哥,没能为他生下孩儿……”

    和许夫人一样,许冯氏也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牡丹泪如泉涌,浑身颤抖,她硬自撑着,不使自己大放悲声,刘妈早扑倒在地,哑着嗓音,哭得死去活来。

    此时听得门外有人吆喝要押走罪犯眷属,刘妈赶紧起身来看牡丹,见她双眼红肿,嘴上流血,不禁吓了一跳,以为她也喝了毒茶,近看才知她是咬破了嘴唇,方才松口气,不禁又悲又怜。

    忽听侧边屋内有响动,似有风吹动窗扇,又似乎是只猫儿跳进屋里,刘妈和牡丹一看,暗影中闪出一个黑衣蒙面人,黑衣人径直走近来悄声问道:

    “牡丹小姐在哪里?”

    牡丹经历了这许多大惊吓,早已不知害怕,刘妈却本能地护住了牡丹。

    黑衣人见状,指着牡丹说:“你一定就是牡丹小姐?”

    牡丹点头,黑衣人说:“快随我走!青莲姑娘托我来救你。”

    牡丹听了,一阵激动,泪盈于眶,她看着地上死去的母亲和嫂嫂,犹疑不去。

    黑衣人说:“不走就来不及了!”不由分说,上前在牡丹颈后轻轻一拍,牡丹即软软地跌下去!

    刘妈记起牡丹对她说过,这一阵子会有个叫青莲的女孩来找她。她见牡丹不愿离去,心知牡丹是不放心母亲和嫂嫂的遗体,但此时已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门外官兵立时就会撞进来,她急忙将牡丹抱起,帮着黑衣人一同到窗边,一边轻声对黑衣人说:“告诉牡丹小姐,刘妈一定会照顾好夫人和少夫人的遗体,请小姐放心……”

    将牡丹推出窗外之际,顺手把那个装了金银细软的包袱套在她臂膀,目送黑衣人驮着牡丹,三扑两跳,消失在暗夜中,刘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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