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街边买药
晚宴后，景帝果然命人送来一大堆补品给我，其中还有一些专治疤痕的药丸。
我将药材统统装入一个大包裹里，翌日一早，背着它出了门，还未走到门口，便被人从后一把抓住，只听身后人呵道：“哪里来的小贼，敢在小爷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真是胆大包天！”
光听这嚣张的声音，我就知道是谁。
“我倒想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我缓缓转过身，望着身后的人道。
“将，将军！”南荣惊呼。
我怒：“小声点！你非要把所有人都吵醒吗？”
南荣揉了揉尚不清明的眼，围着我转了一圈，凑到我面前，小声道： “将军可是犯了什么错，打算畏罪潜逃？”
我伸手狠狠敲了一下杵到面前的脑袋，将背上的包裹卸下来，扔到南荣怀里，道：“背着，跟我走。”
“去哪啊？”南荣揉了揉头，咧着嘴道。
我疾步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本将带你干大事去！”
……
几个时辰后，我与南荣双双蹲在街道边，南荣指着地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药材，控诉道：“这就是将军说的大事！”
我叹了一口气，“本将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不是看见了，当铺不收我们的东西。”
“你还说！”南荣悲愤道：“你见过有谁一大早，背着一包名贵的东西硬往人家店里塞的没？人家不收，你差点把人家房顶都掀了，不然我们能被赶出来吗？”
“这也不能怪我”，我道，“谁叫他说咱们东西来历不明，像是偷得。”
“那将军为什么不证明？”
“如何证明？东西都是皇帝赏的”，啐了一口，咬牙道：“他大爷的！要不是怕皇帝怪罪，本将早就将那一卷圣旨拍到掌柜的脸上。”
南荣瞅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五个字来：“遇人不淑啊。”
我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懂就别乱说。”
南荣捂住头，哼唧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指了指对面买布的小哥，道：“看到没，他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来，你先嚎上两嗓子。”
“我不要”，南荣别过头，赌气道。
“你不嚎是吧?”我咬牙，阴森森地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卖到对面那楼里去？”
南荣“霍”地抬头望向对面的楼阁，盯着那牌匾上的大字看了半晌，扭过头，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忘了这家伙不识字，便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青楼。”
闻言，南荣小脸唰地白了，他指着我，颤抖道：“你这是逼良为娼。”
“哟，懂得还不少”，我拎着南荣的衣领站了起来，：“你嚎不嚎？”
“不嚎！”南荣两眼一闭，慷慨就义道。
“胆子肥了啊你……”,我正欲上手，突地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萧将军。”
抬眼望去，见燕珣一袭白袍，正站在面前，淡淡地望着我。
我倏地松开抓住南荣衣领的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王爷真是巧啊。”
“萧将军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无聊，出来转转“，我向前一步，挡住燕珣的视线，手在背后挥了挥，示意南荣赶紧把地上的药材收起来。
“哦？”燕珣的目光越过我，落在南荣抱在怀里的包裹上。
“本王怎么看那小兵手里抱得东西有些眼熟？”
“王爷家大业大，见得东西多，当然看什么都眼熟”，我干笑两声，拽着南荣，边走边回头道：“王爷，末将还有事，先行告辞，改日再登门拜访。”
话音刚落，只听“嘭”地一声，南荣怀里的包裹一散，所有的东西劈里啪啦全都掉在了地上，有一个直接滚到了燕珣脚底下。
看着满地狼藉，我愣在原地，直到燕珣俯身捡起脚边的人参，走到我面前，我才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若是本王没看错，这些药物是昨晚父王刚刚赏赐给将军的吧。
“不是”，我抬头，梗着脖子道：“这些是末将自己花钱买的。”
“是吗？”燕珣望着我，勾起嘴角道：“将军是在何处买的，本王也想去买一些来，这千年人参，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将军真是好运气。”
我道：“没了，都被末将买完了。”
“哦？”燕珣道，“那将军可否将这颗人参送给本王，本王好拿去孝敬皇上。”
“不送”，我道，伸手想夺过燕珣手里的人参，他却快我一步，率先缩回了手，眼看抢不过，又断不能让他拿去献给皇上，我无法，只能连人带脚地扑来了上去，抱着他整个手臂。
燕珣身体一僵，只听他沉了声音，道：“松手！”
“你把人参还给我，我就松。”我道。
“将军是在耍无赖吗？”燕珣抓住我的衣领，极力地想要将我从他身上扒拉开。
我死死抱住他胳膊，道：“你到底给不给我？”
这一拉一扯间，我与燕珣身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燕珣一向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大手转而落在我发顶，只听他威胁道：“将军若是再不松手，本王就不客气了。”
闻言，我心里一咯噔，但此时松手的话，不全都前功尽弃了，我咬了咬牙，冷哼道：“随便你！”
发顶上的手紧了紧，良久，只听燕珣带了几分叹息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松手，本王给你。”
“真的？”我抬头，问，半信半疑地松开手，燕珣冷冷地看我一眼，将手里的人参腾地扔到我怀里，退后两步，抚了抚被我压皱的衣袖。
“南荣”，我道，抬眼望去，见那小子竟别过头，装作听不见。
“要不是你，我会如此丢人”,我怒气冲冲地将手里的人参扔向他，道：“带着东西先走。”
南荣闻言，迫不及待地抱起怀里的东西，穿过人群一溜烟跑了。
“将军最好想想，该如何向皇上交代。”燕珣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交代什么？”我转过身，望着他，笑了笑，道：“王爷看到了什么？本将可什么都没干？”
燕珣幽深的眸子定定望着我，薄唇紧抿，一袭白袍，愈发显得清俊冰冷。
我冲他拱手，笑道：“王爷，后会无期。”
语罢，也不待他反应，转身往人多的地方逃了。
转了几条街，终于在一个小巷道里发现了南荣的踪迹，那小子抱着药材，蹲在墙边，似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我站在他身边，喘着气道：“你做这一副哭丧的表情是为何？”
南荣哀怨地看了我一眼，道：“从现在开始，将军不再是荣的偶像。”
“做你的偶像也不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我冷哼，走前几步，抓住南荣的衣领，道，“走，随本将一起去宰相府试试运气。”
我拽着南荣，原路返回，害怕再次遇到燕珣，还故意绕到了别处，宰相府很好找，在繁华的街道中央最繁华的一座宅子，便就是了。
看那恢宏的架势，比起皇宫来，竟一点都不逊色。
站在宰相府前，我总算明白，为何景帝不喜我们萧家了，从名义上讲，我们萧家也算是这王家的一份子，这王家在帝都风头这般强劲，再加上我们萧家在军中的威信，难怪景帝会忌惮。
只是这可当真是冤枉了我们萧家，自娘嫁给爹爹起，从未提过自己娘家半句，也没见娘与王家任何人有过联系，但娘是王家女儿这件事却是不争的事实。
所谓树大遮风，但树大也易引来雷劈，本以为好好带领萧家军即可，但不曾想到，即使我们远在边关，也与这朝廷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爹爹与大哥的死是否与这有关。
若是有一天王家倒了，不知皇帝会怎么处置萧家。
“将军，有人来了”，南荣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我抬眼望去，见大门处走来一个带刀侍卫，我迎上前去，拱手道：“麻烦两位通报一下，在下有事拜见王宰相。”
那侍卫倨傲扫了我一眼，冷哼道：“你是何人，宰相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我道：“我是萧家萧子泽，你且……”
话还未说完，便被侍卫粗声打断，他挥了挥手，似是想将我赶走， 推搡间，那侍卫的刀柄不小心打到我，只听“咚”的一声，那侍卫便连人带刀一起飞了出去，我转身，怒视身后的人。
南荣收回挥出去的拳头，无辜地看着我，道：“情不自禁，不能怪我。”
我咬牙，“你就是一闯祸的胚子。”
走前几步，正欲拽着南荣离开，只见一方轿子沿着街道缓缓而来，落在宰相府门口。
我僵在原地，一个身形瘦长，面带胡须的老人从轿子上走下，看见我站在大门处，似是愣了一愣。
我与他遥遥对望了几秒，从南荣手上接过包裹，几步走到他面前，想了想，低声道：“本来该早些来看您，但有事耽搁了，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给我的补品，我知道您什么都不缺，但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举过头顶的包裹被人轻轻推开，只听一道严肃疏离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你回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抬眼望去，见面前的人已跃过我，往府里走去，我咬了咬唇，转身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娘亲的情况？”
“自她忤逆我，和那萧擎苍私奔起，她就不再是我王家的人，她的死活，与老夫再无半点关系。”
“好”，我笑了笑，道，“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我真庆幸娘早早离开了王家，嫁给了爹爹，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让也不会相信世上竟还有如此狠心的爹爹。冒昧打扰，还请宰相恕罪，告辞。”
语罢，我头也不回地走离开了宰相府，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遥遥的传来，“小心景帝。”
我冷哼一声，不想再去看那个伤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