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除夕惊魂
燕桑果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地回到自己的寝宫里换了一套男子衣袍出来。
她站在我面前,睁着美目,问:“如何?”
“不错”,我绕着她转了三圈,摸着下巴,道:“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脸。”
燕桑不怒反笑,“萧子泽这句话该拿来说你吧。”
南荣不情不愿地被燕桑另派人送回了府,燕桑扮成我的小厮,顺利地溜出了宫。
一路上燕桑问了我很多关于哥哥的事,我自是捡些她喜欢听的与她说,比如哥哥虽双十年华但从未正眼瞧过哪个女子,哥哥满腹才华从来都是出口成章,哥哥武艺高超打架从未输过之类的。
燕桑与哥哥的故事,若是被写成话本,定是那最最俗套最无新意的一本,柔弱小姐荒郊野外遇到强盗,这个时候小姐身边要么没有护卫,要么护卫一定很弱,强盗解决掉护卫马上就要得手之际,必定有英雄从天而降自强盗手下救出小姐,若这个英雄再长得好看点,为了救小姐再受点伤,那就更完美了。这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若再不催发出点爱情的苗头,都对不起强盗们出来打回酱油。
今晚是除夕,街边家家店铺燃起大红灯笼,贴上了崭新的年画,不时有炮竹声传来,街道两旁的小商贩正卖力吆喝着,琳琅满目的货物让人目不暇接,小童手拿各种生肖状的花灯在街上跑来跑去,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盛装打扮地姑娘,笑语盈盈,暗香飘动,似梦似幻。
我与燕桑下了马车,沿着集市慢慢走,燕桑自小便养在深宫中,对于民间的所有都很是好奇,见着什么不同的,都要拿起来仔细端详一下,然后再默默放下走人。
我也不知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毕竟她是公主,要什么没有,想必也瞧不上民间的这些小东小西吧。
搞不清这是第几十次停下脚步,我见她自一个卖首饰的小摊上,拿起一个白玉簪,这一次端详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我上前一步,问:“想要?”
燕桑放下手里的玉簪,冲我摇了摇头,道:“走吧。”
我趁燕桑望着那个做生肖糖的老伯发呆时,偷偷跑回去将那个白玉簪买下,那黑心老板竟张口问我要五百文,经我一番上蹿下跳地交涉,最后以十文成功拿下。
我又回到买糖的老伯那里,替我和燕桑一人买了一个,燕桑起初还有些抗拒,但拿到糖,舔了一口后,倒也不再多说,举着糖,和我继续慢慢走着。
凉风轻轻拂过,远处似是有人在放烟火,照亮半边天空,玉簪揣在怀里,我正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出时,燕桑自一处灯火通明的阁楼前停下脚步,举目望了望,扭过头,道:“这楼甚是雅致,本…我有些口渴,要不我们进去坐坐?”
闻言,口里含的糖“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我抬眼,看向那楼牌匾上斗大的“含香楼”三个字,眉头狠狠地跳了跳,我斟酌了下,道:“公…,少爷,这儿不是茶馆。”
燕桑眉梢微蹙,看向我,“不是茶馆,那是何处?”
我道:“青楼。”
燕桑一愣,薄唇微张,半晌,发出一声低叹,“原来这就是青楼。”
我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劝燕桑快走,却见身边的人一抬步,就往楼里走去。
我急急道:“少爷,去不得啊。”
燕桑转过身,轻轻一笑,“走了许久,只发现这一家开门,虽是青楼,进去喝一杯茶又何妨。”
我无奈地望着那道纤瘦的白色背影,抬脚跟了上去,深深觉得自己今晚前景堪忧。
一踏进这楼,只觉一股香腻甜软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个四十多岁,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扭着水桶腰朝我后燕桑而来。
我将燕桑挡在身后,那徐娘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和燕桑一番后,用帕子掩住大嘴,娇笑一声,道:“二位公子看起来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含香楼吧,二位公子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好找人安排,保管让二位满意。”
一声“奴家”令我和燕桑同时抖了抖,我“咳”了一声,沉声道:“姑娘就不必了,一间雅间,再泡上一壶好茶送上来。”
我自燕桑手里接过一锭银子递上去,那徐娘登时眉开眼笑,指挥人带着我和燕桑上了二楼的雅间。
含香楼是什么地方?青楼。
青楼是什么地方?全人类感情最奔放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看的我是面红耳赤,燕桑面上还能强装镇定,但步子比之前明显快了不少。
上了楼梯,左转,老远看见有两个人在一起拉拉扯扯,拉扯不重要,重要的是拉扯的两个人竟都是男子,况且那个背对着我站的人,一袭蓝衣,身姿挺拔,单看背影都出众到不行,我愈发移不开脚步。
“还不快走?”燕桑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我摆了摆手,“不急,不急,本将先看一场戏。”
俗言道,千金易得,断袖难寻,如今一对活生生的断袖就在面前,不抓紧时机多看两眼,也不枉我冒着被景帝砍了的危险领着他女儿来逛一回青楼了。
我伸长脖子朝那二人望去,方才看的匆忙,以为是两人拉扯,如今仔细看去,却是那喝醉了酒的正伸手调戏那个蓝衣公子。
蓝衣公子背对着我站起,我虽离得稍远,但也能感觉到那自他身上散发的阵阵冷寒,只听“咔嚓”一声,那醉汉的手便被生生折断,蓝色衣袖一挥,对面的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自二楼跌下,楼下霎时传来阵阵惊呼声。
我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的目瞪口呆,兀自愣在原地,那蓝衣公子转过身来,我与他四目相接,登时一僵。
“萧兄,好久不见。”良久,只听对面的人淡淡道。
“齐太子”,我冷道,“齐太子真是胆大包天,只身前往燕国,不怕有来无回么?”
恭良望向我,眸里最初的那抹讶然随之消失,唇角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浅笑,“孤若是怕,便不会来了,况且区区燕国,能奈我何?”
我迎上他的目光,冷笑出声,“许久未见,齐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萧兄该明白,孤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哦?”我挑眉,笑道,“那封狼山三战惨败,齐太子定是没有准备了?”
恭良眸色渐深,蓝衣动了动,目光越过我,放在一侧燕桑身上,良久,清淡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让孤猜猜,萧兄身侧的是何人?可是萧兄的心上人?”
恭良竟一眼看出燕桑是女子,是了,燕桑本就生的柔美秀丽,如今只穿了一件男袍,并没有多做修饰,若仔细看去定能从中看出些许端倪。
我上前一步,挡在燕桑身前,藏在袖里的手微微颤抖,恭良望着我,一笑,缓缓道:“孤听闻景帝曾有意将自己的五公主许配给萧兄,燕国五公主,才貌双绝,萧兄果是艳福不浅。”
我一凛,护着燕桑快速后退,将她推到楼梯口,急声道:“你快走!”
恭良冷眼望着我们,眨眼间几十穿着平常衣袍的人自身后的房间涌出,将我和燕桑团团包围住。
我看着他,哑声道:“放了她,我同你们走。”
恭良缓缓走至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角带笑,说出的话却冷若寒冰,“萧兄现如今这样,有何资格同孤谈条件?”顿了顿,又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孤要你,也要她,这一次你休想再从孤手里逃脱。”
恭良语罢,一挥衣袖,那群人便向我和燕桑擒来,我挡着燕桑面前,急声道:“你快走!”
“我不会武功,你自己先逃。”
我道:“你若再不走,今日我俩只能死在这里了。”
“死就死吧”,燕桑的声音自身后轻轻传来。
我回头望她一眼,想不到自小娇生惯养的公主还有这等胆识,双拳终难敌四手,况且我这双拳实是没有什么威吓力,片刻后,我与燕桑便被逼到二楼边缘处,眼看着齐人的魔爪就要向我和燕桑伸来,只听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含香楼的大门被人从外撞开,一群士兵手拿兵器自门外源源不断而来,分立两侧。
少顷,便见一人自门外缓缓而入,紫衣翩然,眸若利剑。
我与燕桑已被齐人擒住,燕珣抬眸,向我和燕桑的方向看来,眸色幽深,看不出悲喜,稍顿,他抬步自台阶一步一步而上,含香楼内一片死寂,只闻鞋子踩在木阶发出的“咯吱”声。
“三哥”,燕桑轻轻唤了一句。
燕珣站定,闻声看来,朝燕桑伸出手,“过来。”
我抬眼,见恭良看了擒住燕桑的那两个齐兵一眼,齐兵见状,乖乖放了手,燕桑奔至燕珣身边,拽着燕珣的袖子,哽咽道,“三哥。”
燕珣垂眸看了燕桑一眼,低声道:“你先出去。”
“你和萧子泽呢?”
“听话!”
燕桑闻言,看我一眼,转身跑下楼,被两个士兵搀扶着出了去。
见燕桑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燕珣扭头,沉沉的目光向我看来,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带有压迫感的目光,压得我是连气都不敢大声呼。
燕珣扫我一眼,冷声道:“还不快过来。”
我挣了挣,示意被人抓住手,过不去。
只听恭良含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肃亲王,公主孤已经放了,这位是孤的旧友,孤尚有些事与他一叙。”
“旧友?”燕珣转身,面对恭良,半晌,道:“齐太子可是认错了,这是我们燕国的云麾将军,怎会是太子的旧友?本王奉劝太子尽快将人放了,莫要做困兽之斗。”
良久,只听一声轻笑,恭良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哦?若孤不放呢?若孤非要斗一斗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