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女校书（四）
半月后，秋日天气晴好，瑨国有史以来身份最传奇的两位女校书殿试开始。
散朝后，群臣随着长孙璃落移步玉揽殿。
楚轻玥同楚襄绣早已等候在此处。
两人衣饰相同，素色衫裙，头发悉数盘作乌云髻。
长孙璃落带着众人还未进殿，便听得殿那一方有太监尖声禀报：“皇上驾到-----！”听着这尖利的嗓音，胜子一时间甩了甩头，不愧是自己手底下教出来的人，这嗓门儿回头就得给他打赏！
众人立时跪拜，只除了长孙璃落仍旧是没骨头一样摆在那处，其余人皆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宗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想着自己有了这个玉贵妃以后真是诸事皆顺，这些个群臣从前看着他面上是恭恭敬敬，私底下还不是一样都是拿鼻子睨人的糟心货，这其中最糟心的就属他那个混账儿子！
群臣进殿，众人落座后左相同玉清夫人上前行礼，便站在了长孙璃落与明宗身前。
楚襄绣眯了眯眼，眸中尽是不屑。
虽说眼前这个女子换了一张脸，不再是楚轻玥那张讨人厌的脸，但她也知道此人就是楚轻玥那个糟心的贱人。真是不要脸，换脸换皮的都要跟在长孙璃落身边，上赶着贴男人，真真是下作货色！
楚轻玥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在楚襄绣的面前，哪怕她心中恨不能撕了楚襄绣这个神经病，但她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大度样子来，谁让她时玉清夫人的呃高徒“锦绣”呢。
两人同时朝着上首行礼。
明宗看着楚轻玥一张虽是清秀却算不得绝色的面孔，眸中满是轻蔑之色，淡淡道：“听闻此女是玉清夫人的高徒，就是不知道有些什么本事。比试还未开始就已经这般惊吓，待会儿别丢了玉清夫人的脸才好！”
楚轻玥对着明宗施一礼，不言不语退回了自己站的位置上。
轮到楚襄绣行礼时，明宗怜惜道：“爱妃不必多礼，朕的面前哪来这么多的规矩？”
她一张脸妖冶娇媚，朝中本就不少正直的肱骨之臣，尤其以十一外祖一派的清贵之流最是见不得这般做派，当即心中对楚襄绣的印象就打了大折扣。而反观玉清夫人的这位高徒锦绣，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举止有礼，一身气度全然就是大气无双，两人还未比，首先是这一身的风华便能看出个高低。
已经有人在暗自嘀咕：“照我看，今日完全没必要比试嘛，赢定了的人自然是玉清夫人的徒弟。玉清夫人是谁？那是我瑨国鸿儒，大玥国白鹿书院秦太傅的门生，白鹿书院请了数次的教习女夫子，这般的才华，哪里用得着比试？”
若说两人是光明正大地比，楚轻玥不见得能赢得多轻松，可偏生楚襄绣算错了一步棋。
那便是她的出身。
她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大玥国元京城贵女中才华盖世的第一才女襄郡主，如今的她不过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罢了。至少在朝臣眼中她的确是这般。
她原先是八王妃，八王爷与离妃失势后，她便改做了皇帝身边的第一宠妃，更是封了贵妃，这便让许多人不耻。
明明是皇帝原先的儿媳妇，不过自己夫君才失势不到十日，便做了宫妃，哪怕群臣心中再有不满，可皇帝一口咬死，认准的事，谁也没有办法。更好笑的是，就是这般，皇帝还妄想让这个女人干预朝政，开玩笑，先前出了一个离妃 ，这个玉贵妃原是离妃的儿媳，手上也该是有两刷子，让她来干预了朝政，他们还有活头吗？
照着群臣心中想的是，若是要干预朝政，至少要像大玥国帝姬那般，有着真才实学，心怀天下，更是尊贵无双才可，这般一个不贞洁的女子上朝，是怕御史台言官找不着骂她的么？
再者，瑨国已经是被骂了多年的牝鸡司晨，而这一回的这只牝鸡，说什么今日也不能让她翻了天去。
这不仅是朝中清贵一派的想法，更是老臣的想法。
楚轻玥大致扫了一眼殿中众人，见了众生百态，突然之间便有些了然。
长孙璃落这个喜好男风又心狠手辣的太子爷在群臣心目中的形象还是不错的。
随即，她又转念一想，的确是这般。
瑨国已经出了一个不争气的皇帝，一个手段狠毒心机毒辣却没有什么能力的离妃，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太子爷，虽说手段比离妃还要毒，但是人家帝王心术玩得好呀，人家有君王的霸气呀，这根苗子才是不能被掐的。
的确，楚轻玥看了那么多人，哪怕是她哥哥楚轻宸同长孙璃落比起来也是不够看的。长孙璃落能够做一个好皇帝，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时间，众人心中各怀鬼胎，却是又心照不宣。
陆相一声：“比试开始！”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殿中央站着的两个女子。
这一刻，群臣不会知道瑨国就是因为有了那个身量矮一些的女子，几乎成为几国之间的霸主。
楚轻玥双手叠放，右手在上，平放胸前，端着对楚襄绣屈膝行了一礼，这便是谦让。
楚襄绣亦然。
而陆相令两人就坐，将玉清夫人事先备好的考题发给了两人。
考题题目是“论国策”。这题，是玉清夫人备下的，虽说这几日针对楚轻玥的教习中并没有这一类的东西，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孩子胸有丘壑，心怀天下，那一份大气是她这个鸿儒身上也没有的。
楚轻玥咬着笔杆沉思了一会儿，想了想前生所涉及的经史子集，又再次沉思一会儿，才开始动笔。
而此刻，楚襄绣几乎是要写满半张纸。
楚轻玥只想着从前在那个地方看过一句话，当即便不假思索将那句话搬来了此处。
“天下者，帝王江山也；帝王江山，天下百姓也……”通篇做完时，楚襄绣的那边的宣纸已经是写了满满两页。
楚轻玥扫了一眼自己的答题纸，感觉还不错，找到了些前生考试的感觉，细细将纸上墨迹吹干，又呈给陆相。
陆相看着她纸上寥寥数行，越看越是双眼放光，待看完最后一字时，抬头看向楚轻玥：“你是如何想到的？”
楚轻玥细细解释道：“只是有感而发，况平日师父并不多教任何东西，凡事都是点到即止。”
“好一个有感而发！你这是帝王之才！”陆相一句话，几乎是令殿中炸开了锅。
楚轻玥咬咬唇，这哪里是她的才啊，不过是照着前生那些个传奇帝王的玩意儿给搬下来，自己又糅合了得到的东西。
话落，玉清夫人已经是看完了楚襄绣的答题纸，同陆相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又将楚轻玥二人的答题纸交换了。
楚轻玥心中倒是一阵赞赏，这两夫妻还挺与时俱进，还懂得交换阅卷。
待两人交换着看完之后，玉清夫人突然上前道：“第一轮，玉贵妃胜！”
楚襄绣眸中尽是得意，楚轻玥却是咬唇想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相摸着胡子，并未看漏楚轻玥神色，他看着她只是深深思索，并不是一脸哀怨之色，心中对她又是高看几分。
那边，明宗立时拍手而道：“好好好，爱妃赢得好！”
就是这般，群臣心中又是有些椅，这玉清夫人的徒弟怎么连这样一个题目也能答错。
接着，又是第二轮。
分别是，陆相同朝中御史台言官轮番上阵，比的是口才与反应敏捷程度。
想着这样类似于答辩的比试，楚轻玥心中对玉清夫人又是一阵好感玉清夫人若是生子她前生的那个时代，定然是一代大教育家！
首先是陆相发问，陆相问的问题都还不太难，因着楚轻玥知道，难的在后头。
她前生曾经是学校辩论组的强辩，曾经高校联盟赛时，她凭着一己之力将对方站队给辩得惨白，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属于她的那些东西自然还在。况且，陆相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倒有些像是前生面试时面试官那般的提问。
倒是楚襄绣，这个第一才女的名头真是没有白担，虽说招架得有些吃力，但是表现尚可。
而陆相问题问完，却是轮到大理寺与御史台言官提问。
楚襄绣眸中有些闪动，御史台言官，她也不知自己能否撑过，只得硬着头皮上。
倒是楚轻玥，在一众言官之间游刃有余，明明是一个个轮着上，如今第一个见招架不住，后头等着的人便一哄而上，七嘴八舌，如今，楚轻玥这边的情况已经是由答问变为了舌战群儒。
而那些言官都是靠着嘴皮子吃饭，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楚轻玥说话不仅是语速十分快，而且每一句都能抓着重点，将言官的话原封不动给辩回去不说，更是气得好几个禄袖子动了真格，发誓今日一定要将面前这个女子给辩倒。
可惜，他们真有些漏算。
楚轻玥前生帮着自己那渣爹做倒卖文物的古董生意，靠的就是一张嘴皮子吃饭，她当年辩论赛时比这个激烈得多，她不也一样一个人撑了过来，这群言官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那一边，楚襄绣已经是撑不住，被第五个人提问时，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答不出来，陆相朝她一指，当即便有人将一面牌子交到她手中，反观楚轻玥这边，舌战群臣，战况愈演愈烈。
一人指着楚轻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知姑娘有何见解？”
楚轻玥躬身对他行一礼，而后道：“完全是误解！这话意思乃最关在在于无字，这个无并不是没有的意思，相反是无为，也不是说不作为，这话意思连起来是说女子有了才情不要恃才傲物，更不能以才压人，无便是无为，无为便是不能仗着自己才华为所欲为，并不是说要人真的什么都不做，而无才便是德，便是说女子有了才华，不能为所欲为，不仗着自己才华为所欲为这就是女子的美德！并不是说女子不该有才，想必小女子的话各位大人应该十分清楚了罢。”
一种群臣同时鼓掌，“姑娘大才，臣等佩服！”
“第二轮，锦绣胜出！”
那边，楚襄绣目光似要吃人一般，射向楚轻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