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无常
那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街上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司月玄的脚踝也疼得让她汗湿了衣衫。
但愿走到清远医馆时,她的腿不会废掉……不过,她也不用太担心这个,也许她根本到不了医馆,人就已经晕倒在街边了……
正在她已经抱怨不动自己的白痴和自大时,一匹马在她身前停了下来,杨起的马蹄吓得她略往街边躲。
街上的灯火昏暗,只觉得那一定不是白马,不是张良一贯骑的白马。
就算是白马,也绝对不会是张良,他还未恢复,应该还躺在床上吧?。
然而看向马上坐着的人,却正是张良。
先秦的男子,多是这样的打扮,只看背影,高矮胖瘦无差别,是很难认出谁是谁的。
然而,司月玄发现自己一眼就能确定,这个人就是张良。
因为他的鞋子,她能看清他的鞋子的花纹。
昨晚上为他脱鞋子时,她便发现他的鞋子上的暗绿色花纹有些脱线,食指长短掉在左边的脚踝处。
这……她却是左脚脚踝肿了。
她呆看着张良,张良向她伸出左手。
“公子,你应该多休息一下!”她几乎是想立刻伸出自己的左手,跳上张良的马,可是……不由自主地,她却是这样说道:“你才恢复,不宜外出骑马,万一体内毒素未尽,还是会伤及五脏……”
张良看着她,手依旧停在那里,让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很不合时宜……很鸡婆。
这时候,另一匹马也停在了她后面,她回头一看,那马头调转过来,也不是白马,马上之人却是那个中儿,表情是一贯的冷漠,看了一眼张良,再看向司月玄,立即下了马,大步到司月玄身边,蹲了下来。
司月玄自然地趴上了他的背。
中儿虽然瘦,也只比她高不太多,但是很轻松就能背起她,到他的马前,让她手扶着马鞍,坐上马背。
待坐稳,司月玄在马背上抬头,对张良说道:“公子,快请回去,路上小心。”
中儿跟张良略微躬身行礼,然后纵身跳上马背,坐在司月玄前面,拉住马儿的缰绳,腿一夹紧,那马儿便嘶鸣一声,大步飞奔起来。
这速度,简直是腾云驾雾,对于她之前的行走速度来说。
可是,张良怎么就骑着马出来了?他会乖乖回去吗?能回去吗?
马儿飞速前行,不一刻就到了那遥远的清远医馆门口。
中儿勒住马,翻身下马,背对着司月玄,司月玄趴了上去——她若说不用,她自己可以走,中儿也会一直坚持的——所以,她就依着他的意思。
到了医馆里,红儿和吕业站在正厅的门口,手里提着灯笼,看见司月玄让中儿背着就走了进来,表情也是很生气的样子。
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把灯笼递到司月玄手里,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司月玄接过灯笼,在背上问道。
“去退马,过夜是要多收租金的。”红儿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生气,头也不回地回答她的问话。
“先别。吕公子,请你即刻骑马去一趟张府,确定公子的状况。”司月玄却是看着红儿的背影说:“若答应此事,我愿呆在清远医馆一年。”
红儿这下回头了,表情很是不解,仿佛想问什么,但是却穿过她,看向表情也很好奇的吕业说道:“去吧,速去速回。”
司月玄看见吕业出了大门,听见马蹄声远去,才让中儿背着他往睡房走去。
红儿却是看着司月玄的背影,心里的问题是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若不是见她腿上有伤,神情疲惫,她刚才就问了。
为什么让那个模样狐媚的女人拉着一句话也不交待清楚地就走掉?
为什么要让吕业去张府,张府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张府究竟跟她是什么关系,若是旧主,也未免太过担忧了!
这么晚了,还让吕业过去一探究竟,还自己开了呆在清远医馆一年的条件……难道,她原本就不打算久呆?
且昨天她就觉得张良公子来医馆时,这司月玄的表情就有些不似平常。
嗯……她得好好问问。
司月玄让中儿背着回到了睡房,中儿把她放在了床上,为她把等点亮,然后提着灯笼出了门。
司月玄听见他出去的脚步声,消失的方向,知道他还会再回来。
因为他去的地方是厨房。
果然中儿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钵小米粥,里面有些肉末。
那姚阡来时,她正吃着这粥。
中儿把那钵粥放她面前,她吃了起来。
一吃发现自己好饿。
三两下便吃得见底,再抬头,中儿已经端了一木盆的热水进来,放在她脚边,然后收拾了那钵子便出门去了。
司月玄脱了鞋子,右脚还好,左脚几乎是脱不下来,费了好大的劲,脱了下来。
再脱袜子——还好袜子比较松,很轻易就脱了下来。
脚踝已经肿老高了。
司月玄把脚放进水盆里泡着,觉得那肿胀酸疼的感觉似乎轻了好多。
洗好了脚,用床边放好的布把脚擦拭干净,再从床头拿出一个木头盒子,依旧拿出那晒干的桃仁,放入药钵里——从医馆里拿的,然后用小石舂了几下就成粉末,倒在白布上,再拿出一个小陶瓶,从里面倒出些鄙的膏脂,在白布上把那桃仁粉拌均匀了,敷在肿起的左脚脚踝上,绑好。
然后,中儿便进来了,手里端一个小木盆,在她身前站着,木盆的位置刚好能让她洗脸,洗手。
司月玄看他一眼,说道:“谢谢。”
然后她便伸手,捞起盆子里的帕子,拧干,擦拭了下满是汗渍的脸和脖子,然后放下。
中儿把那帕子拧干,放在左肩膀上,把那小木盆的水倒入大的木盆,用腋下夹着那小木盆,双手端起那大木盆里的水便往外走去。
走到门边,用脚把门关上了。
他简直就像表演杂技的。
听得他平稳的脚步声远去,司月玄和衣躺下,看着灯光照过屋内的器物,灯火微动,光影微动,像一场特别的电影。
再不多时,中儿又回到她的门外——他会守在门外一整夜。
司月玄心里的担忧随着时间越来越烈,她从未失眠过,即便那夜她被姚阡下了迷魂香,被张良带到密室,然后张良要她出府,并且要她不准离开这个城市,她也没有失眠过……
明日卯时,她就得迎接那些已经预约了的布,她得睡觉,好好养足精神,否则,会号错脉,开错方子,让病人有身命危险……但是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想着为什么张良会骑着马出现在街上,他骑在马上,看着并不安好,因为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向她伸出手——他不是中儿,他会说话……
司月玄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就在她狂躁得想跳下床,穿起鞋袜,冲出门去,到城东的马厩租一辆马车,星夜前去张府,以确定情况……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是吕业。
红儿的脚步声会轻快些。
吕业的脚步声停在司月玄的窗台前,司月玄静了心,认真听着窗外的动静。
吕业看着裹着薄被靠在司月玄门边的中儿,眉头是一皱,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这孩子被司月玄所救,几乎是把司月玄当作主子在伺候。可是在旁人眼里,却又不是下人对待主子的样子。
司月玄待他也是一样,不似主仆,更像姐弟……
两人应该是没有血缘关系罢?
公子刚才也是如此问他,他回答说道:“那孝的筋骨面容,应该是北边的民族。而司月玄,应该是南边的没错。且之前,两人应该是不认识的,没错。”
“他能骑马?”张良问吕业,虽然他才苏醒便骑了马往街上追去,远远便看见司月玄一瘸一拐地在街边走着,他是看了她快一年,所以轻易能认出她的背影,但是那小子在昏暗的街头,也是一瞬间就勒住了马头,快速掉头——这眼里和技术,不似平常十五岁左右的孝。
“能。”吕业看一眼张良,他面色依旧苍白,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出医馆时还好好的。
“如何知道的?”张良再问道,不怪他多疑,实在是大意不得,且与那个女人有关……
“红儿说的。”吕业提起红儿,心情略好了些,语气也轻快了些:“红儿前些日子让他去买菜,到集市里差点被一匹脱缰烈马给蹄到,是那孝上前,把马勒住了。据说那马几乎把他甩出去,但是那孝死死抓住缰绳不放手。惊魂普定的红儿便问他:‘你能骑马?’他便点头。然后方才见司月玄久去未归,担心不已,便租了马让他骑马来看……”
张良一听,也觉得除了能骑马,马术较好,也并无其他破绽,便也就不提了。
这厢吕业见司月玄灯未熄灭,显然是等着他的消息。
唉,他虽然不务正业,可是,什么时候沦落为一个传话的了?
但是他依旧提起手,敲了敲司月玄的窗格,司月玄便出声问道:“公子情况如何?”
<!-- 作者有话说 editor by Jack 2014-0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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