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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少年

    “他还好。”吕业笃定地说道,看见中儿在夜色里圆睁的双眸,无奈地说道:“他还好,不过让我来问问,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让他差点死掉的?”

    若公子真疑心这点,应该就不是这样开头了……问的都是中儿的事情,他也几乎只回答中儿的事情。

    他俩人都一致认为,司月玄是无辜的,安全的。

    吕业这样问,不过是开个玩笑。毕竟,他让他这么晚了还站在这里说话——他只想回房,抱着妻子睡觉。

    结果司月玄急了,声音也变了样地说道:“那不怪我,他自己要喝那鲫鱼茶……我哪里是故意的?我记得我有跟他说过……喝完蜂蜜水,不能喝鲫鱼汤的。”

    “原来真的有你的缘故……”吕业觉得好笑,他不过随便蒙的,倒找到了这个肇事者。难怪她那么焦急,那么挂念。

    “不过,公子倒并不怪罪你,你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病人还等着你勒!”吕业草草结束话题,他得快点回房睡觉。公子若介意,也是公子自己的事情。

    听见吕业远去的脚步声,司月玄吹灭了灯,脱了衣服趟下。

    听见屋外寂寥,没有其他的声音。

    秋来更深露重,花色愈稀草愈枯。

    “明日寒露节,我下午已经让红儿拿出些下币,应该放在正厅的药柜前的案子上,以卖些鱼和鸭子,给大家补补脾胃。如此,你预备着明日早起罢。”司月玄心里放下一事,思绪也立即快了起来。

    屋外的中儿裹紧了薄被,并不理会她的好意。

    真是固执的家伙!可她又何尝不是固执的人?

    想了下,便再开口说道:“寒露节,寒气上涌,更能伤及身体。这个冬天,怕也不是什么好的年景,不知道有多少老人孝会过不了年关……你本就体质不好,且刚从鬼门关走过半回,实在不该在这样的天日过夜。”

    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好吧,他比她固执多了……

    叹了口气,她几乎是叹息着说道:“也罢,我是郎中,你不遵照嘱咐,若病了,我再替你抓药便是。”

    “不过,下次就别再来接我了,我也不需要你来背。”司月玄说道,语气很平淡,但话的内容听在中儿的耳朵里,就是很真实的威胁。

    中儿面无表情地在夜里睁大了些他没有什么睡意的双眸,直到司月玄说到就会做到。

    略思考了一会儿,他便妥协了,起身,裹着被子回旁边的旁边,进自己的睡房和衣睡下了——若司月玄一有事,他可以马上赶去。

    寒露节,若是在张府,张良一定会又问她很多事情吧?。

    也是不一定,这个秋季冬季,以及后来的所有季节,他都有那个美得不真实的姚阡姚小姐的陪伴吧?她瞎操什么心。本来,那姚阡确实对她下了药,让人怀疑她的立场,可是,人家下午那么急迫地拉了她回张府替张良治病,那架势和马的速度,让司月玄不得不相信,她有作为未婚妻的觉悟和心得以及能力。

    不知道公子在那多疑些什么,若说因为姚阡太过美丽的容颜,太过纤细的身段,怕此为祸水……如他所说,他也没有什么江山与社稷让她给败坏的。

    只是,一个无社稷江山的人,却有过人谋略,还有密室,还有抱负……他说起韩信时的表情,是失望又希望的。

    失望,这乱世里,他眼里的乱世里,韩信已过世;而这样的乱世里,没有一个别的韩信这样的人,让他可以为他而展抱负,收复那片祖辈效忠四代的韩国旧地吧?

    她是猜的,她却希望是真的,这样的公子,定会成为后来司马迁在《史记》里描写的那样,长命百岁,驾鹤西去,得以善终。

    想到张良,她就容易想到很多。然后就想到天黑以后灯火初上时,张良骑马来到她身前,然后,中儿也到了。

    她虽然不会骑马,但是知道马难骑。

    在这个时代,能安好地驾驭一匹烈马,比开一辆跑车还需要保险和技术。

    那马是红儿新租来的,且那马的马尾较短,据说马尾较短的马儿脾气烈,容易不逊。然而那中儿驾驶它的感觉像是他自己的坐骑,已经相伴多年的老伴。

    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她有一次跟中儿去集市里买布料,一般的布料行里的布料都比较贵,她特意选择去的集市里。

    那日天气闷热,后来便下了大雨。

    正闷热着,司月玄走得比较急,所以出了一些汗,顺着额头脖子就往衣服里钻。

    到了卖布料的牛车前,司月玄一经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散热罢了,路上就拉开了,到了那摆满布料的马车边,忘了立刻拉上。

    卖布的是个壮年的男人,面容凶煞极了。

    司月玄挑了那匹布,抬头看那男人,竟然发现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敞开的衣襟看。

    她的内衣经过改良的,所以不是那种肚兜的样子,胸口除了中衣,就只是空空的胸部。外衣拉开了,中衣略微湿润,搭在胸部上形成了起伏的形状。

    那男人盯着她起伏的线条直勾勾地看着,司月玄倒觉得没什么。在现代,男人盯着女人看,一般大方的女孩子都不会说什么。

    然而中儿却突然伸手拍了下那辔头绑在布车边的马儿的屁股,似乎拍得很重,那马儿吃痛,立刻弹起后蹄,屁股也往上提起,然后马车倾斜,一车的布料顺着马车从后倒出许多,布料掉在地上,溅起老高的灰尘,过往的行人都看马戏似得看着,没有人上前来买布。

    那男人急了,骂着那马:“畜牲!”然后杨起鞭子,甩在了那马的屁股上,那马更痛,长长地嘶鸣一声,整个跳了起来,连着马车也在空中挑起又落下,发出重重的声音。

    突然,那马儿竟扬起四蹄,往司月玄跑了过来。

    她准备跑掉,但是灰尘在空中扬起,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只看见那马长长的脸就在从从空中看着她,接着,那马的脸一歪,然后就听见一阵风从她脸庞便扫过,然后,她便看见那马被中儿牵在旁边,不再躁动。

    本以为自己的马儿就要跑走,已经跳上了马车的男人发现马被制住了,忙从车上颤抖着下来了。

    “谢谢小哥!”那个男人语调微微不稳地对着中儿说道。

    他上了那马车才知道自己有多蠢——明明这马已经不受控制了他还往车上跳,这马一定会把他从车上颠下去的……

    他也是才出来做生意,不懂这些。骑马也是才学会的,新买了这便宜货,结果才知道是上当了,这马性子也太烈了,不过挨一鞭而已……

    幸得那孝把那马制住了,才保得他安康。

    虽然他刚才净顾着看那姑娘凹凸有致的胸部,这也不怪他吧?他才举行弱冠之礼,因是布衣平民,所以只加冠就表示成年了,然后为了帮衬家里的生意,所以特意租了这马车载了布匹来这集市上来卖,结果看见这姑娘胸部几乎只着中衣……

    他还未碰过女孩子的手,对女孩子的身体也是好奇得紧……所以一时失礼,看得忘乎所以。

    但是,他还是看清了她挑选的布匹。于是他忙抱起那些布匹,抽了那姑娘选中的那匹,拿出剪刀,剪下两丈余,裹好了,送到那姑娘面前,礼貌地说道:“这小哥是姑娘的奴才吧?多谢小哥的搭救。此布匹是姑娘刚才相中的,在下分文不取,送与姑娘,以表谢意,还望姑娘收下。”

    司月玄正想着这中儿居然能制服马儿,突然见这色迷迷的男人拿了那布送来,顿觉不好意思,忙摇手说:“不,不,不,无功不受禄,请估算价钱,我照价给便是。”

    没等那男人再说什么,那中儿伸出手,拿过那男人手里的布就往前走。

    司月玄面色一凝,嘴里唤着:“中儿!”但是那家伙并不理会她,司月玄只好回头,给那男人的钱,结果那男人已经回到马车前,一边收拾那布匹,一边和围上去的客人们讨论那布匹的好坏和价格了,并不理会她。

    回去的时候红儿还高兴得很,直夸中儿聪明,把那布匹省下来的钱拿出一半给了中儿。

    司月玄翻了个白眼,只要跟钱有关的事情,红儿一般都不愿意过问缘由。

    那次事件之后她就跑去问中儿:“你会骑马?”

    那中儿点头。

    “谁教你的?”她试着继续问道。

    那中儿就只是做手里的事情,并不理会她。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他会很多事情,比如,他会做木工,会做车轮子。

    清远医馆的圆滚车车轮坏掉了,他便自己找了木材,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没有用铁钉啊什么的,那轮子就给补上了。

    后来他还帮忙补过窗台断掉的格子,以及脱破的窗花。除了新旧不同,其它的仿佛与原来的一样,根本没有坏过。

    她后来看见他的睡房里有一本书,关于榫。

    她便明白了一些,那轮子窗子,都是用榫,给补上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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