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玉人（一）
林婉柔自觉并不在意庄知远的求恳，但在瞧见庄韵宁，被庄韵宁询问胡仕达和大胡子之间的关系时，林婉柔还是选择了退避：“郡主想知道，问你家驸马就是了，何必又来问我呢。”冷淡得如同深秋的池水。
庄韵宁满心都是恨意，瞧着林婉柔这般说话时恨不能冲上来将她生吞活剥，却只能咬碎了银牙撑着满脸笑意：“新嫂子一向都是最疼我的，不冲旁人，就是冲我二哥也该告诉我——要不我用一个秘密跟你换？”
“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林婉柔很好奇那个秘密，但又想听听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是你二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说，说要是我说了便是伤害了你，他先跟我不答应……”
“怎么会是伤害？”庄韵宁听出有了些希望，忙靠近些恨不能将耳朵贴在林婉柔的嘴上，“你瞒着我才是伤害！就仿佛你，我这个秘密若不告诉你，你就会吃亏；我告诉你，你就有所防范。你是愿意吃亏还是有所防范？”
林婉柔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你先告诉我。”庄韵宁讨价还价。
林婉柔无奈摇头：“我告诉你了，一会儿还得跟你二哥解释为什么没听他的；你就不用。所以你说了根本不会有负担，我听着确然你告诉我是好的，我定然也告诉你。”
庄韵宁小眼睛瞪着林婉柔犹豫了一瞬，仍旧讨价还价道：“我告诉你，你便告诉我，不能我告诉你了，你还要衡量劳什子值不值才告诉我。”
林婉柔稍作犹豫，自然点头答应。
庄韵宁这才挥手让丫鬟们避远些，靠近了林婉柔耳边咬着耳朵说道：“那柔然公主郁久闾氏根本没跟我父王洞房，那夜当值的丫鬟偷偷跟我八卦时说的。那夜父王要跟她洞房，她一个劲儿的不肯，说不知道父王这次出征能否平安归来，若父王能平安归来她才洞房，若不能，她还好好的回她的柔然国去。父王哪里是霸王硬上弓的人？多少年都是别的女人往他身上贴，他犯不着贴别人。是以父王答应了，赶走了外间伺候的丫鬟，在外面睡的。”
她声音特别小，几乎一直在用气声说话，林婉柔调动全身的细胞才勉强听了个大概，觉得还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那边就说完了，便诧异的问庄韵宁：“这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听也亏不了什么啊？”
“你真呆啊，新嫂子！”庄韵宁用一副跟林婉柔十分亲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埋怨道，“郁久闾氏那番话什么意思？就是如果父王挂了，她就跟别的男人！但她来王府时那什么斯什么提的柔然王子跟她说了，必须早点生下庄家的孩子做小王爷！他们柔然国想让郁久闾氏生个姓庄的当小王爷，她又不跟父王洞房，肯定不是生大哥的就生二哥的啊！大哥又跟着父王出征了，那不就要生个二哥的？”
林婉柔听得晕晕乎乎，怎么都觉得这说法实在太过牵强，前后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今儿胡仕达瞧柔然公主看直了眼睛，庄韵宁这是拉自己当垫背的跟她同仇敌忾呢，想方设法非让自己也恨柔然不可。
就是实在太牵强了些。
庄韵宁大概看出林婉柔不以为意，整个身子重重往椅子背上一靠，飞快扇动着象牙扇冷笑道：“那个柔然公主，年纪比我大不了两岁，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嫁给父王？还不是看中父王的权势地位？”
“貌似柔然国国力雄厚，是咱们大燕国上赶着过去求亲的……”林婉柔不得不说出事实，“她又是公主之尊……王爷在大燕国的权势地位……她不会太在意吧……”
“她若不在意，为何不跟我大哥和亲？他们才年貌相当！想做世子妃也不是不可能！跟公主嫂子也平起平坐咯！”
林婉柔想说，摄政王庄辽虽然年过五十，但人品口碑上佳也算得上鼎鼎大名，庄鸿远算得上什么？不过是脾气暴躁、被庄辽当枪使的世子，还花名在外，柔然王答应把女儿嫁给他才是傻疯了。
但她毕竟不想因此跟庄韵宁争执起来，实在也不值得，便为求快点结束这话题勉强点头道：“年龄上确实不太般配，但天下谁不知道王爷的英名？柔然王愿意将女儿嫁给王爷也算可以理解。”
庄韵宁继续冷笑：“说到底还是为了我爹的英名权势咯？这天下间的女子十有**都带着一身铜臭，找男人不是找情投意合的，非找有钱有势的！有的甚至为了权势能将有情有义的情郎抛弃，眼皮子实在太浅！”
这话就有点映射林婉柔、抬高她自己的意思了。
林婉柔便笑呵呵还击：“是呢，还是找个情投意合的好，哪怕对方人品差得风一吹就掉渣、一会儿喜欢男人一会儿喜欢女人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自己选的嘛。”
几句话噎得庄韵宁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才想起此番前来不是跟林婉柔八卦抑或斗嘴，忙收起扇子再次凑近林婉柔问她：“我说完了，新嫂子，该你说了呢。”
林婉柔笑道：“其实你去问问大胡子不是更好？他是当事人，绝对不会对你虚言哄骗。若由我来说，一则你二哥会怪我，二则你真的就全信吗？不怕我言语夸张，中伤你家驸马？左右大胡子现在还在医圣堂当伙计。”
庄韵宁哪里好意思去问大胡子？但细想也觉得林婉柔说得有道理，自己不好问可以托别人，直接问林婉柔……确然早存了半信半疑的心情。
说话间便有丫鬟禀报医圣府二姑娘林婉如到了，庄韵宁这方面从来不会让人说嘴，立刻做出一副和林婉柔姐妹情深的样子亲自迎接林婉如，二姐、二姐的叫得比林婉柔还亲，又关切询问了一番林姚氏和小婴儿林昊东的情况，才十分惋惜的跟林婉如道别。
林婉柔这才跟林婉如细细讨论了一番女医馆的事儿。
她们两个本来已经看中了稍偏远些的一套门市，文书都要签了，牙保忽然派人过来传话，说铜锣巷的医圣堂附近有个铺面要盘，从前也是家医馆，想着借医圣堂的声望拾些牙慧，结果这么想的人不知他一家，整个铜锣巷大大小小开的都是医馆，这家的医术差些，被挤落得月月赔钱，赔了两年便赔不起了，是以低价转让。
这种地段能在需要的时候空出一间店面来实属不易，于是林婉柔姐妹忙赶过去瞧，见店面果然宽敞干净，只是稍嫌冷清寥落，离医圣堂也只隔几个门市，价钱也合理。只是内里装修没有女人气，需重新规整，再将后堂分隔成间，便于女性病人诊查治疗。
姐妹俩在讨论装修细节时有些出入，林婉如强势惯了，难免仍旧要求林婉柔听她的；但林婉柔也好歹多吃了十年米饭，嘴里答应实际上迂回着提出自己的意见，林婉如不知不觉剑竟也被林婉柔说服，当下制订计划便开始找人装修。
林婉如是行动派，在铜锣巷人头也熟，很快便依照想象的样子整治完了，此番前来便是跟林婉柔报喜的，顺便商量招募人手的事儿。
因是女医馆，从坐堂大夫到伙计都要请女子来做才行。女伙计倒也好说，大燕皇帝来自鲜卑，即便是汉人也被影响得少了很多规矩，特别是穷人家的女孩子，出来找差事贴补家用的越来越多，像女医馆这种专门接待女客的地方更是容易。女大夫却实在难寻。
“现下只咱们两个，只怕医馆一开累都要累死。我便特特去何太医、张太医府里找了何月荣和张杏紫，她们倒是想来，家里人却不许，说犯不着为了赚银子抛头露面。连她们两个都不肯，别的那些谁还肯来？”林婉如说起这些来满脸都是烦恼。
林婉柔道：“这个不急，初时只怕客人并不很多，咱们两个也能应付，然后一边做一边慢慢找人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林婉如叹了口气，随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儿，立刻大喇喇笑道，“五妹妹听说了这事儿，也想跟着一起帮忙来着，母亲也是不许，说她婚事未定，怕以后没法子嫁人了。咱们这边怪着旁人，自家母亲不也是一样？我是招赘的不一样，你这边王妃能点头，也算是不错了。”
“我并没跟她说。”林婉柔笑道。
林婉如微微一愣，立刻掐着腰训斥道：“不告诉怎么能成？赶紧先去请示清楚去！哪有儿媳妇在外面做事儿不跟婆母请示的道理！”
“咦，”林婉柔诧异极了，“你居然教我守规矩？从小到大什么惹祸的事儿不是你撺掇我去做的？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胡仕达那事儿我可是一直反对的，”林婉如先说了一句，连林婉柔面露不悦，忙拱手求饶将话头拉回来，“你怎么就不懂呢？你请示之后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答应，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女医馆；一个是不答应，你就只能偷偷摸摸去女医馆。现在你不请示，只能偷偷摸摸，何不搏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