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深情何以似无情
连太子都换下了紫金衣,他却穿了件花色招摇的云锦来……叫阿妄如何能不注意到他?
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阿妄想。
若算起来,这年应是阿妄穿越到此的第四个年头,穆笙歌刚满九岁,而夜无念也不过是个十四的少年,模样与她想的不差,果然面容精致,眉目如画……
传言祁王十五岁出征,她实难想象这样的他驰骋沙场是何模样。
夜无念走的最早,进灵堂就直呼晦气,须臾就摇着小扇回宫了。
倒是太子多留了会儿,看红鸾的眼神尽是怜惜,临走还不忘多看了她几眼,怕也正因此时的惊鸿一瞥,方才有了日后的正宫相授。
大雪的天,凌绝冻得手脚冰凉,却执拗地守在红鸾身边不肯走,直到她终于体力不支昏昏睡去,被他抱出阴冷的灵堂。
那日之后,凌绝日日往丞相府跑,凌家老夫人私下里叫了代舒去问话,得知孙儿心思后,一怒之下将其关了禁闭,由代舒看着他。
在代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管下,凌绝留书一封,快马加鞭赶往剑圣山庄,死乞白赖地在庄子里住下了,几日后,庄主收了这个只会些拳脚功夫但根骨奇佳的三徒弟,照例是由大师兄带着练剑。
“大师兄,师姐是何时上山的?”
“大师兄,师姐也会和你一起练剑么?”
“大师兄,师姐信上说几时回来?”
“大师兄,师姐……”
凌绝不愧是将军之子,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只是嘴碎了些,三句话不离红鸾,封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每每听他提及她,更是不置一词。
凌绝兴致勃勃地发问,最后都成了自说自话,某天练剑时他终于忍不住问他:“大师兄,你和师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你二人性格不合?”
封迟手中长剑一顿,随即凌空一挥,剑气扫过初学运气的凌绝,尽管他手快用长剑挡在身前,仍是被他逼退了好几步,刚从师父那里讨来的剑,被生生折成两段,足见大师兄真真是怒了。
“我们好得很。”封迟低沉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啊?”凌绝用刚被划伤的手揉着被震得闷痛的胸口,迷茫地望着难得失控的大师兄,而封迟却不打算再解释什么,提了剑就走。
凌绝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不,他压根就不怕疼,对于封迟的冷淡,他从不放在心上,就像后来被红鸾拒绝,也一如既往的对她好一样。
“大师兄,我又问师父讨了把好剑,我打听过了,这把剑叫火凤,和师姐使的青鸾正好……哎,大师兄你去哪儿?我还没说完呢!”
若封迟愿意,火凤早该是他的佩剑,只是他放不下也忘不了……放不下手中这柄家传的玄铁长剑,忘不了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他本想过放下一切,与她隐于闹市也好,笑傲江湖也罢,可为何她偏偏是红佑昌的女儿?
红鸾下山后他也去了夜都,本想在她回来之前手刃红丞相以报家仇,却在得知她是红家二小姐时,仓皇地逃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天下又有几人姓红?
***
红鸾是次年三月才回的剑圣山庄,那时候后山的雪樱花正开得好。
凌绝已经能与封迟对剑战上三两个回合了,连封天武都夸他将门无犬子,却也因着这天赋,他长年积累下的浮躁和顽劣不减反增,常闹得山庄不得安宁,直到红鸾回来,才有所收敛。
“大师兄,师姐回来了,你……”
“这套游云剑法我尚未领悟到精髓,就不去前院了。”
那是封迟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他也不知道这是为谁而找的借口,可笑至极。
凌绝不疑有他,兴冲冲地迎了出去,时隔数月,再见红鸾,她清瘦了,也憔悴了,水红色的衣裳显得单薄而清冷,只一双眼顾盼神飞。
红鸾的目光在众人之间环绕一圈,明亮的眸光黯淡了些,看见凌绝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寒暄两句,就提着一坛上好的桃花酿,一路小跑着往后山去了……
画面到这里变得模糊,阿妄听到酒坛破碎的声音,甚至闻到了醉人的桂花酿味道,她觉得那是红鸾心碎的声音,是悲伤的味道。
封迟再不肯与她练剑,再不肯与她下棋,再不肯与她对饮,甚至,再不肯与她,碰面。
聒噪的凌绝倒成全了她突然变得卑微而无助的爱情,尽管他渐渐地不那么吵闹了,但还愿意为她带话给师兄。
“师姐,你因何习武?”
那日凌绝捏着她给的一页信笺,望了眼雪樱花树下又在擦拭剑身的封迟,突然问身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佳人。
红鸾愣了愣,母亲已逝,父亲也得了不少谋士,而今……她抬眸也去看那人,故意拔高了声儿地喊出来:“愿随一人,仗剑天涯。”
凌绝就笑,眸子出奇地晶亮,他清了清发涩的嗓子,用低得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