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恨不相逢少年时

    凌绝就笑，眸子出奇地晶亮，他清了清发涩的嗓子，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是。”

    也不等她再开口，他向后扬了扬手，快步跑到封迟面前，擦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人却没抬头，凌绝把红鸾亲笔书写的信笺递到他面前，他不接，他就径自展开，缓缓念道：“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摘自曹植《明月上高楼》）”

    念完凌绝先蹙眉，“代舒总说我读书少胡乱用词，师姐平日没少看书，怎么这诗如此伤感……”

    他话未说完，手中信笺已被封迟拿了去，细细地折好，放在最贴近心口的地方。

    红鸾远远地看着他，默默地流下泪来。

    她如何也想不到，他家灭门惨案的元凶，是她最敬重的父亲。

    她相信封迟不会杀她爹爹，就像他不会再和仇人之女相爱一样。她不想让他活在那样的折磨里，所以她抄了这诗，告诉他即便明知再无可能，她仍爱他义无反顾。

    凌绝不知个中因果，只觉得封迟处事不够潇洒，大力拍了拍他的肩，道：“大师兄，莫怪我没提醒你，师姐可是有婚约的，你若再这么高冷，仔细我大哥回来与你夺妻。”

    凌绝也就随口一说，封迟虽心痛也当做随便一听，却没想到一语成谶，隔日便传来威远将军凌厉战败回京的消息。

    随之而来的，还有凌老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

    阿妄看到凌绝捏着家书，红着眼眶浑身颤抖，却倔强地忍住没掉眼泪，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年少轻狂的大男孩，似乎长大了。

    只是，接踵而至的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

    凌绝拜别师父，别过红鸾封迟，转身走下剑圣山庄山门前长长的石阶，时近深秋，草木染了寒风萧瑟的衰败气息，让渐行渐远的背影显出无尽的孤寂。

    红鸾站在山门良久，凌绝对她有意，她岂会不知？只是，恨不相逢少年时。

    凌绝匆匆赶回家中，等待他的却是牢狱之灾。

    代舒一身华服站在牢门外，冷笑着说：“公子，别来无恙啊。”

    凌绝抱着剑蹲在地牢墙角，并未答话，几缕乱发垂落下来，掩去了眉眼。

    “凌家二公子心仪丞相府次女，为她残害至亲手足，威远将军刚回京就命丧兄弟剑下，老夫人气血攻心不治而亡，夫人盛怒之下大义灭亲，公子，你猜猜你还能活几天？”

    “我没有杀大哥。”凌绝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悔恨，相伴数年，他竟不知自己的伴读包藏祸心。

    他算不上聪明，却也不愚笨，大哥忽然死于非命，他刚回府就被缉拿定罪，而代舒却鸠占鹊巢，成了将军府半个主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代舒清秀的面容几近扭曲，残忍地笑道：“因为是我，亲手割下你大哥的头颅。”

    “你！”凌绝一个箭步冲过来，从栅栏间隙间伸出手，却抓了个空，通红着眼死死地盯着代舒。

    “别那么激动呀，你现在这神态，就和你祖母死的时候一模一样，”代舒扯了扯衣袖，又道，“那老太婆看着凶悍，实则外强中干，我不过推了她一把，你猜怎么着？”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地看着凌绝痛苦的模样，哈哈大笑道：“她就一命呜呼了，死前还在瞪我，死后也不能瞑目。”

    “大母……”凌绝像是被抽空了周身力气，颓然地跪在了潮湿的地上，掩面泪水就从指缝间溢出来，无声无言。

    凌绝的娘生他时难产而死，他爹悲痛万分，只给襁褓中的婴孩取了名，就奔赴战场，十余年不过回来两次，但凌绝还是引以为傲，他的父亲，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他和大哥乃是一母同胞，但二人年纪相差甚远，又因娘亲的死，威远将军凌厉一直对幼弟心存芥蒂，后来随父亲征战，聚少离多。但在凌绝心中，大哥是真正的铁血男子汉。

    祖母，是世上最疼他的人……

    从此他孑然一身，再无牵挂，却也，生无可恋。

    惟愿死之前，再见红鸾一面，又想大哥已死，丞相大人定会取消婚约，她，终于自由了。

    “想死？”不知何时代舒已打开牢门，大手钳住凌绝的下巴，恨恨地说：“没那么容易，我会让你受尽折磨，再当街问斩，让天下人都看看，凌家人最后都是怎样的下场！”

    “你就这么恨我？”

    “我恨你，恨你们凌家所有人！”代舒笑得癫狂，“你可知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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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发现第三十二章被隐藏了，抱歉抱歉，已经跟编辑说过了，应该可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