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怀疑
一番话，换来的只是司钰长久的漠视，墨颜见了就知道她并不信，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作罢，跳下椅子变大了身体，扭着纤腰踱到门口，回首娇媚的笑问：“人家要出去觅食啦，钰钰要不要一起去？”她和钰钰一样可以吃人，邀请一下也无可厚非。
“你还在吃人？”司钰冷漠的脸上分不出惊讶和惊骇，只是话语里有少许疑惑。
媚妖比较特殊，修为不好辨认，但墨颜的修为大概相当于罗天上仙，能走到这一步，凡人就是再长情，其魂魄也没有多少用了，至于说抚平情伤，怕是只有吞噬已经完全脱离凡人范畴的人才能有用。
“吃人？”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墨颜转回身来翘着葱白的指头嗤笑，“现在长情的人可不多了，人家怎么舍得吃掉，人家早就改吃那些贪恋美色的家伙了，人间可是混迹着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家伙。”墨颜笑着，眼里流露出来的媚态让司钰下意识挪开眼，媚妖……
“钰钰不想去的话，就帮人家看着点儿主人，被主人发现人家去觅食，人家可是会倒霉的。”墨颜调皮可怜的请求，瞬息万变的表情让司钰看不懂，她其实并不怕白夜责罚她，但还是点头。
“钰钰最好了，人家会给钰钰带好吃的回来的。”墨颜兴奋叫道，鬼鬼祟祟的溜出门，却是先走到白夜身后，轻轻咳了声。
白夜斜她一眼，瞧不出什么表情，那一眼意味不明，也没说话。
墨颜见此瘪了瘪嘴，大咧咧的坐到院门前长满杂草的台阶上，望着天光晦暗的长空，以及长空下的人暗自神伤。
她只是想让这两个家伙重归于好而已，怎么就这么困难，撒娇卖萌装可怜，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半点效果都看不见，白夜还是像个闷葫芦，钰钰又死犟着不肯松口。
只想着就觉得郁闷，墨颜默默长叹，要不是那该死的宿世之约，她早踏上归家的路了。
但是郁闷归郁闷，墨颜不得不令想办法，宿世之约里写定的是让司钰平安渡过黄泉，到达地狱，只有司钰到了地狱她才能拿到回家的界图。
这个约定在最开始看来简单到让她偷笑，因为她只要等到司钰出现，然后送她下地狱就好了。可是真正见到司钰时，墨颜差点吐血斗升自尽身亡，她怎么也想不到宿世之约的另一半就是天成！是她的话，她就是再不情愿，也不能直接送司钰下地狱。
钰钰，是唯一一个，让她期望着的人，期望她得到幸福，哪怕只是微弱短暂的幸福，虽然幸福这两字听起来很嘲讽。
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可行的办法，墨颜沮丧的撑着脑袋，她知道的那些桥段没一个是合适的，司钰没有圣女心，咬死了是白夜对不起她，而白夜在情爱上缺乏足够的魄力，连打击情敌都没做过，哪怕那个情敌是假象的。
这样的两个人要怎么才能撮合？不想看到司钰被所有人遗弃，但又想不出办法，难道要去找那个赵翳？墨颜敲着脑袋，无奈叹气，虚无之境，就当拜托了，给点提示吧。
她才不要去找那个赵翳，来历不明的家伙不能要，再说钰钰也不喜欢他。
“主人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人家去找地方睡觉了。”虚无之境的提示只有睡着了才能接收到，不过墨颜明智的没有说要留下来，她估摸着白夜今天肯定是进不了门，就算司钰睡着了他也进不去，所以她就不留下招人厌了，但走之前还是欠收拾的感叹了句，“夜这么长好想找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缠着他胡言乱语，白夜有些意外，听见她的话也不言语，如果他到现在还想不出到那个血魔是墨颜故意引来的，他就真是猪脑子了！
墨颜猜不到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下藏着什么，只是他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认，干笑两声就脚下生风溜了出去。
白夜在屋檐下站了许久，再进屋去并没有如墨颜所想遇到阻隔，只是屋内清冷没有人气，司钰已经不在屋里了！白夜脸上的笑骤然崩裂，他的钰儿走了！
看不尽的虚影消失在黑暗里，白夜的脸色恢复如常，屋舍前后的青绿却在刹那间枯黄殆尽，那只该死的媚妖跟他的钰儿说了什么！
司钰恍恍惚惚的走在清冷的街上，墨颜的话让她害怕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于是趁着墨颜在外面说话的时候跑了出来，只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白夜。这是她早就该做的，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做？司钰想不明白。
不知走到了哪一个路口，司钰忽然却站住了，茫然的环顾，不对不对，哪一边都不对。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好像走哪一边都是错，无论哪一边都是错的，错着错着，最后竟连来路都是错的。
茫然的眼里泛起了恐惧，她找不到她的路了，她的路去了哪里？
到底去了哪里？司钰无助的抱着胳膊，好像回到了那个地方，到处都是路，到处都没有路，不知道方向在哪里，被血红覆盖的广阔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个人，好寂寞的，痛苦的寂寞。
司钰坐在冷寂得好像连土地都死去了的路口，抱着膝盖低声啜泣，却流不出眼泪来，明明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还会感受到和那里一模一样的寂寞，一模一样的痛苦。
她是不是还在那里？是不是又在做梦了？是不是……梦要醒了？
“钰儿！”惶恐甫定的声音响彻耳边，很熟悉的声音，听着是欢喜的，但更多的却是害怕，害怕看到那个说话的人，害怕得想要逃走。但容不得她逃走，有力的手紧紧箍着她的肩把她带进怀里，紧接着温暖得叫人诚惶诚恐的气息落在脸上，咬得麻木的唇被柔软的围裹……
微合的眼里看见的是不安的脸，是锦修？还未确定，另一个名字又冒出来，白夜？还是白夜？
自明悟过后就再没有怀疑过的怀疑纷纷浮上来。她的锦修是不是早就死掉了，就死在她眼前？所以她才会不记得那些，才会以为锦修不要她漠视她，所以才会有白夜？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不是和那么多次一样，只是一个飘渺无踪的梦，只是这一次她吃到了自己的？是不是她还没有走出那里，她所记得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干净的？没有血腥没有罪孽，干干净净的……
怀疑着，眼泪就掉下来，她……究竟是在哪里？
没有尽头的怀疑，司钰分不清梦境与真实，白夜却几近疯狂，只想要留住她！
以为可以回到最开始的样子，她会对他使性子，偶尔会极依恋他，还会骗他，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愿意跟他一起走，不论是去到哪里，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不用担心她会突然走掉。他以为他离那时候不远了，即使有所疑虑也小心的不去破坏，就在这个时候司钰却突然走掉，惊醒了他的幻想。
他的钰儿，并不愿意和他一起，即使还恋着他，也是不愿意。
月华冷，倾泻在悠长的街上，无人观赏。
月亮，是最公平的，也是最容易被忽略遗忘的，明明抬头就可以看见，却总是不愿意去看，他会不会就像这样被她遗忘？
风声咋起，脚下触不到实物，司钰被吓得死死的抓着白夜的衣，像是没有丝毫灵力的胆小鬼，只怕他会放手。如果连他都放手了，她要怎么才能从那里走出来？
“锦修，天成好想好想你，真的好想你。”蚊蝇般的呓语隔着衣泄不出半分，只是眼泪，宁愿耗尽灵力也不愿意收住，想念的话，只有在这样的不会被旁人知道梦境里才敢说出口。等到梦醒时，怨恨就会重新占据灵魂，再深的思念也无法抵御，只能屈居在狭小的秘境里妄自挣扎，不得逃脱。
紧紧缚着她的手突然放松，心中所惧变作现实，司钰惊惧的抱着眼前的人，贴着他脸颊低声哭道：“锦修，不要丢下天成不管，不要……”
不要丢下她不管，即使她做错了什么也不要丢下她不管，她好怕一个人，好怕的。
眼泪落在脸上，冷冷的，像她说过的话，她说：“锦修就像月亮一样，是冷的。”现在，她也是冷的。
手便不敢再放开，只将她放在膝上，白夜吻去她的泪，低声道：“不会的，我不会丢下天成不管。”他怎敢丢下她不敢，不过留她在花都两年，就已经是生离死别，又怎敢丢下她？
“锦修，天成好疼，好疼的。”那句话只是让她哭得更厉害，断骨、剖心、焚身……一桩桩都疼得让人宁愿长眠再不醒来。
“不疼了不疼了，有锦修在，天成就不会疼了。”白夜低声安慰道，吻着她的唇，落在她腰间的手勾住翠绿的腰带。
温柔得好像不会骗她的声音，被喜欢的人亲近的甜蜜，那些深藏的疼痛逐渐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