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死寂的
文星城在姮江一带小有名气，城池不算大，客栈酒楼却到处都是，连日的大雨停后纷纷开门。过了两条街，墨颜就找到了满意的客栈住进去，落了门栓布下简单的法阵，就倒在床上睡了。
那是没有尽头的白色，所能看见的都是白色，叫人一见就心生苍凉的白色。
尽管知道是自己的梦，也经历过数次，墨颜看见时还是忍不住心颤了一下，不敢多停留，飞快的掠向虚空深处。虽然这是她的梦，但如果她找不到虚无之境藏在这里面的东西，她就醒不过来，自然也出不去。
她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过那么久，更不想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变成白发苍苍牙齿掉光的老婆婆，更惨的话可能肉身已经腐朽了。毕竟大梦一场，醒后物是人非的不在少数，毕竟梦里不觉韶光少，睁眼却是晴光老。
这次是她向虚无之境求助，不是虚无之境向她传递信息，那东西很可能会藏得很深。墨颜揣测着，向白色更深处飞去。
白色的光不知在何处起了变化，聚成一团团白雾。越往前，白雾逐渐连成一片，浓郁起来，等到最深处，白雾已经浓郁得化不开，好像伸手就能抓在手心里。
墨颜还没有看到东西，盯着周围的浓雾，皱着眉把手伸进雾里，几番摸索，摸到个木牌。墨颜当下心一喜，但拿出来一看，直把她气得跳脚：“虚无之境我灭了你祖宗！”
但想想，一个隐匿在她识海里死活不出来的东西，真的会有祖宗吗？狠狠的把木牌掷回浓雾里，墨颜气呼呼的往回飞去。
那块木牌上只有七个字——好马不吃回头草。
呸，什么鬼提示，分明就是拐着歪儿骂她！她想要司钰跟白夜和好，而虚无之境想要撮合司钰和那个赵翳！
该死的虚无之境，见光死的混蛋，你想你咋不出来！累死累活的事全是她做，还敢嘲笑她！
白雾渐散，直至完全不见，墨颜回到她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四下里仔细查看，才发现脚下一处白雾弥漫，探手进去，抓到一个冰冷的薄薄的，只有一张纸那么厚东西。
什么东西？墨颜疑惑的把它抓出来，还真是一张辨不清材质的……纸？
墨颜哗啦哗啦的抖了几下，还是看不出来，也管不了那么多，割破食指就把血抹上去。
等着纸上的信息显现，墨颜暗暗腹诽，每次都要拿她的血才会显现，不知道是虚无之境太无聊还是怎么着，竟然说这是防盗，还有人能跑进她的梦里盗东西？敢进她的梦，她不吞了他都对不起人家那么辛苦！
一只狐狸？
墨颜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上面只有狐狸，虽然是只毛色很漂亮的狐狸，但这是什么提示？鬼用都没有！
“见光死的混蛋！让我逮到你灭了你全家！”墨颜气恼的把它揉成一团，又狠狠的踩了两脚，犹不解气的骂着，心头忽然一阵灼伤般的疼。
又出事了！
从梦里醒来，墨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变小都没顾得上就蹬蹬瞪的跑下楼，到了客栈门口才想起来飞的更快，一拍脑袋就从门口消失了，把客栈里早起在大堂忙碌的伙计吓得差点瘫倒，昨晚住楼上的分明是个小女孩，莫不是给这个诡异的女人吃掉了！
满院枯死的植物让墨颜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穿过去，唯恐碰到什么遗留下来的东西，满腹疑惑不得解，难道这两个人昨晚打起来了？怎么比蝗虫过境还惨。蝗虫过境还能留下根呢，这些草却连根都死了，土地里也生机全无。
到了门口，墨颜谨慎的先敲了下门，然后狠狠的踢了两脚，里面没有人应声。
不会是两败俱伤都躺下了？上次司钰连心都没了，还是挖了白凝的来补上，这回说不好还真是。墨颜很怀疑，又狠狠的踢了两脚。
还是没有人答应，墨颜歪着脑袋想了想，奸笑一声，做贼似的探头进去，没看到人，只看见胡乱丢在地上的衣裳，百花红蝶下露出些许青绿色。
肉嘟嘟白嫩嫩的脸一下就红了，墨颜慌忙缩回脑袋，逃了出去。
她的主人真是，真是……太有魄力了！
墨颜无语的佩服着，她的主人是怎么把钰钰骗上床的？早这么做就对了嘛，她就不用那么劳心了。
然而，忽然想到某件事，墨颜脸上一僵，撑着石巷里花白的墙笑得死去活来，主人这回倒是得逞了，就是，就是不知道等钰钰清醒过来，主人去跪搓衣板还来不来得及。
“唉呀妈呀，笑死妖了。”墨颜止不住笑，直笑得肚里一抽一抽的疼，实在是太好笑了，白夜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一只手突兀的搭在她肩上，吓得墨颜一哆嗦才收住笑，回头看见青衣绿裙的司钰，登时吓得腿软差点儿就跪倒：“钰，钰钰？”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司钰睁着眼，盯着头顶青色的幔帐，眼神却透过幔帐不知落到了哪里，她记得一切，记得自己的懦弱，记得白夜喜欢亲吻她的脸贪恋她的身体，也记得白夜跟她说的每一话，他说爱她，说会陪着她，说不会让她再一个人。
真是好笑啊，她竟然相信了，作为天成的她那么简单的就信了，是因为尝过太多的苦，这么点儿虚假的情意就让她忘了疼吗？伤疤还没好，就已经连疼都忘了吗？他就这么重要吗！
明明很好笑的，笑自己可怜可悲，相信白夜会为她下地狱，可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原来他想要的就只是这样，她还以为会要更多的，比如她那些不可告人的的秘密。
“钰儿。”抱着她的人低声唤她的名字，亲密的吻着她的鬓角。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该是喜欢的，现在却连眼眸都不想转动，百世经的副本，可以把所有不属于这副魂魄的东西抹去，然而要怎样才能抹去这副魂魄里本身就多余的东西？
那个胆小懦弱得只知道哭的天成，只知道找锦修的天成，要怎样才能彻底毁去？
“带我去见十酒。”连冷漠都不剩下的声音，司钰转过眼，望向白夜，眼神却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他落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即使是请圣主帮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是请的是仙道的刑官，可比圣主尊贵得多，只是要她的身体，还附赠了那么多好听的情话，到底她是不算亏了的。
想着，心有些疼。
也是该换颗心了，等见到十酒就换颗心，用着活人的心，多少都是要受制于人，而刑官的心，她用不起。
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让白夜的动作一顿：“钰儿一定要见十酒？”
“是。”她已经付出了代价，怎能不见。
“钰儿是想……”白夜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她问过他两次，她是怎么死的，只是话说出了口，才发觉不该，急忙收住，然而司钰已经答道：“是。”
是让人难堪的回答，白夜只当作没听见，说出来的是无赖的条件：“钰儿若是肯听我的话，我就带钰儿去。”
“好。”司钰连眼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没有情绪的声音听着像是敷衍，却已经足够抚平白夜心里那点儿不悦。
白夜还想要说什么，砰砰两声踢门的重响传进来，没有灵力护持的门被撞落了一层灰。
这么简单粗暴，是墨颜来了吧。司钰想着，又听见两声重响，应该去开门的，至少应该答应一声，但不想动。
看见白夜隐去两人的身影，司钰什么也没说，只看见一个小脑袋钻进门来，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就红了脸，慌乱的退了出去。
幸而是墨颜，司钰终于醒悟过来该起身了，刚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衣裳，却发现体内的灵力虚浮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根本使不上半分。
她的灵力？司钰失了下神，白夜已经把衣裳取过来，替她换上。
鬼妖相合，没有相应的调和，弱的一方会有所损伤，灵力的差距越大，损伤就越大。原来她差白夜那么多，司钰不禁恍然。
没有多看那些枯死的植物，踏进石巷时却听见孝子张狂的笑声，司钰没有好奇，听声音就知道是墨颜，于是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墨颜笑得直不起腰来，就伸手拍在她肩上。
“钰，钰钰？”结结巴巴的，墨颜一副要被吓死的表情，身子软软的就往下倒，全靠司钰提着她的衣领才没让她滑下去。
是被白夜吓到了。司钰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吓人。
“主人也在啊，啊，主人早安。”墨颜看见站在司钰身后白夜，急忙干巴巴的问候，一双眼心虚的左右转悠，刚才主人肯定在屋里，不知道会不会扒了她的皮点天灯，虽然皮毛都是外物，但没皮好难看。
然而白夜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墨颜见状便放下心了，被主人看在眼里才怖恐，一身鸡皮疙瘩，掉都掉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