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与虎谋皮
夜黑风高，不见星月。
偌大的养心殿内灯火如豆，兽尊铜炉，檀香袅袅。
沈离浅灰色的眸子漠然望着眼前妖娆的侧卧在床榻上的李太后，缥缈似雾的纱帐、粉嫩曼妙的身段、氤氲熏染的朦胧熏香，更是给这屋子添上三分旖旎与暧昧。
可惜冷峻淡漠的沈相国除了他的挽挽之外，向来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他眉心微蹙，薄唇微抿，冷冷开口，话语间是淡淡的不耐烦：“不知太后深夜要微臣来殿，有何紧急的事？”
“呦，传闻沈相国不近女色，如今看来还当真是不解风情的人呢。”李太后笑的风情万种，缓缓伸出纤纤玉手撩开凤床的纱帐。
她只着了件素白单衣，圆润的肩膀几乎都露了出来，酥/胸若影若现，欲盖弥彰，如黑夜中的妖精，充满极度的危险与令人血脉贲张的魅惑。
沈离不动声色的瞥开眼，依旧是淡淡道：“今夜难得太后有如此雅兴，沈某便不奉陪，免得煞风景了。”
他今日因挽今的事一直心烦气躁，说着挥袖便要走。
“慢着！”李太后忽然急急呵道。
急了，这么快便忍不住了？
沈离心中一声冷笑。
他头也懒得转，背对着李太后，用似笑非笑的语气嘲讽道：“原看太后如这天气般春意正浓，料想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用得到沈某。怎么，这么快便沉不住气了？”
沈、离！
李太后恨得牙痒痒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她努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沈相国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哀家想说什么。那么哀家在这里也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沈离扬眉。
只闻她低头思索了良久，终是认命般开口道：“我想让你帮忙，放了洛居正……”
李太后的话中用的是“我”而不是“哀家”，明显是放缓了话向沈离服软。
唇边一抹嗜血的冷笑一闪而过，他的眉头蹙的更深，语气却似是极为疑惑不解：“太后这话是何意？还请恕沈某愚钝，不是太后您，让沈某去着手拷问洛首辅与夏御史有关昨日护国寺社稷殿的事情吗？”
沈、离！太后差点被他这云淡风轻的口气气的吐血，他还真是沉得住气，到这种时候了还敢给她装傻充愣！
她下令让沈离去审这案子明显是做给朝中文武百官与天下人看看的。只要是个大邑人都知道如今大邑朝是沈离沈相国与洛居正洛首辅二人占据朝堂、分庭抗衡，而沈离虽有庞大的沈家为后盾，但洛居正亦是有整个内阁和李太后的权力支持，所以一直是权力平衡、势均力敌。当然这相互制约的局面也是皇室亲族们最喜闻乐见不过的。
也因为这二人关系微妙至极，派沈离去查着洛居正这案子明显是从她这个太后角度看来最最公正无私的选择。如今街头巷尾传她与洛居正那些什么珠胎暗结、以色侍君的不堪绯闻已经够多了，如果她再做一些甚至是一丝丝徇私舞弊的事，洛居正被处死也许还算轻的，真要是这样可能连她太后的宝座都有可能会不保。
沈离内心冷笑。挽挽，看到了没有，这便是宫廷里的感情，在权力面前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还有什么比权力与富贵的欲望更泯灭人心呢？为什么你还要执意如此，与我一同离开这肮脏不堪的污秽之地，从此抚琴起舞、炊烟袅袅再不过问任何世事，难道不好吗？
还是，还是你终是将心托付给了那个人吗……
沈离的手一点一点攥紧，指甲嵌进了肉中，他薄唇紧抿，直到最后完全失去了知觉。
李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对他而言最理智也是对她利益损害最小的办法，也就是将此事在表面上交给沈离全权调查，而最后再混淆视听放了洛居正。
任何事都不能比她太后的位置更重要，她当然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但这凤位又着实终年冰冷寂寞，爱上那样一个温润如玉、雍容闲雅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再放得下？
她是真的，真的做不到……
李太后也不是吃素的，她柳眉微抬，同样不甘示弱的对着沈离的背影道：“沈相国莫不是忘了夏御史也在天牢内？”
威胁的语气不言而喻，沈离若想让洛居正亡，她必定拉着夏留古陪葬！传言那神采翩翩的夏留古可是沈离心中不可告人的可人儿，他又怎么可能忍心让他与洛居正一起去死。而且……
沈离的身影顿了顿，眉头蹙的死紧，浅灰色的眸中是一片冰天雪地的肃杀。
李太后不禁扬唇浅笑，她自信这次绝对是抓住了沈离的死穴。
“哼。”沈离一声冷笑，“李太后莫不是急糊涂了，他夏留古是什么东西，太后拿他来要挟臣，未免也太天真的吧？”
“沈离，你少嘴硬！”李太后急了，顾不得礼数直接将沈离的名字喊了出来，这人论心计、论城府都深不可测，比狐狸还狡猾的可怕，她觉得不会轻易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她复又快速冷静下来，启唇一笑，高贵而冷艳。
沈离忽然感觉一阵烦躁，不想与她再多纠缠，便道：“既然太后娘娘如此自信，那咱们便走着看吧。只可惜，太后娘娘那仪表堂堂的小情郎洛首辅，是没命在陪伴在您身边以色侍君了。”
李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离句句带刺，说罢挥袖便走，不想再多一分的停留。
“慢着！”见沈离头也不回的背影，李太后赶忙朝他大声喊道。
沈离依旧没有丝毫停留，双手推开大殿的门，一个踏步便迈了出去。
“沈离，你慢着！”见沈离连一丝犹豫也没有，李太后真没底了。她顾不得外裳还没穿上，赶紧追着沈离的背影将他的袖子拉住，而沈离冷眼，一脸嫌弃的就像避开脏东西一样将她甩开。
一旁殿外的宫女和太监都哆哆嗦嗦的低着头不敢看，估摸着这大邑皇宫的桃色消息又是要多一件了。太后如此美貌妖/艳的尤/物，没了洛首辅的陪伴深宫中耐不住寂寞，竟想把终年冰山样的沈相国给诱/上/床，而事后素来洁身自好的沈相国恼羞之下甩袖而出，啧啧啧，这事可真真是刺激/香/艳啊……
“沈离，我们进殿好好说。”她几乎是贴着沈离的耳畔，姿势说不出的暧昧。沈离刚想迈步就走，她却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柔柔对他道：“相信我开出的条件，必会让你满意的。”
周围的宫女、太监一律红着脸，默默低着头，连气都不敢喘一声。对于李太后这种暧昧甚至是放荡的模样，他们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了。
沈离俊眉又是一蹙，本想推开她再次离去，可转念一想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再次转身回到了养心殿。
“我的耐心有限，希望你的条件不会让我失望。”
李太后赶紧也跟着他回到殿中。
他找了张黄花梨雕的凳子随意坐下，弹了弹衣摆，浅灰色的眸子冰凉凉的望着眼前的李太后，示意她开口。
“我……”她垂下眼，水眸闪烁不定，似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你们沈家不是想要兵权很久了吗，只要你肯帮我救出洛居正，我可以答应你将大邑朝西北部的兵权交给你们。”
沈离转头将目光淡淡瞥向别处，不置可否，似是对李太后提出的条件不大满意。“最后一次机会。我说过，我的耐心有限。”
“沈离你别欺人太甚了！”李太后终于怒了，她双目赤红狠狠瞪着悠然坐在凳子上的他。“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与洛居正本没有一点关系。要不是夏留古这个祸害……”一提起这个夏留古李太后便恨的咬牙切齿，要不是洛居正将他保护的这么紧，她很早就动手除去了这个祸害了！
“所以呢？”沈离轻笑。
“所以洛居正完全是在替人背黑锅，我完全可以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夏留古的身上！”她愤怒至极，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沈离这家伙完全是贪得无厌的给脸不要脸！
“洛居正自愿经历酷刑代人受过，难保与夏御史没有丝毫牵扯。人言可畏，如果太后觉得这样明显偏袒洛首辅而将所有罪名推给夏御史不会引火烧身，臣又有何所担心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太后，那眼神满是不屑于轻蔑。
他不就是仗着流言四起，她会怕众人对她这个太后品行不端的长久积怨彻底爆发，以至于对她的太后之位造成严重威胁才如此成竹在胸！
沈离啊沈离，不愧是那不近人情的沈家培养出来的一代家主。端的是好心计、好城府！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铁血做的心肠，刀枪也不入！
可是她还是不甘就这样放弃，沈离肯坐下与她谈条件，必定他自己心中已有了些许打算。
“那你想怎么样？”她咬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