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突如其来（2）
女人点了杯咖啡，以一种很享受的姿势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似是观察，那种不动声色的打量。
宋宁知道她的意思，却还像多年前一样，由她去了，并不点破。她这个人好胜心总是很强。
“怎么喜欢上了曼特宁？”他问道。
他记得她以前从来不喝这么苦的咖啡。
“怎么了？”她问，脸上不是疑惑的神情。
他低着头，目光凝注在面前的桌布上，说:“多问了句罢了，无碍。”
宋宁稍微抬头 到正好能看见她的地方却停了停，问出了自己的揣测，“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苏禾吧。”
她没有否认，“既然在这儿遇见了，我也不想多绕弯子。”
宋宁淡漠的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送苏禾走的时候还是个孝儿，十年过去了，怕是连我的相貌都不认得了。”她顿了顿，带着些感慨，说:“她已经长大了，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也无关紧要。”
“不要这样说。”宋宁皱眉，喊出了她的名字，“杜若。”
“山中人兮芳杜若”这样的名字，怕是给他一辈子的时间都忘不了吧。
女人似乎也有些感触，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来A市就是想找你问个明白。”“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当年你不说，现在也一样吗？”
咖啡端上来了，宋宁伸出去的手僵了僵，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罢手吗？”
“罢手？”她笑了笑，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就是想做什么，安正天会让我得手吗？”
“杜若……”
“算了。”她叹了叹 不免有些伤感，“不谈这些了。”
咖啡的气味在这个空间蔓延着，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人的喉咙，身在其中，不识其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楼下的长龙依旧匍匐着，在大概七首歌过后苏禾绕过前面高个女生终于见到了里面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很漂亮，很有气质，还很眼熟。所以苏禾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不禁眼睛放大，愣了愣才在前面女生走开之后把书递过去。
位子上的女子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异样神色，倒是苏禾在看到她的时候干笑了几声。
很流利的签上两个名字，而后把书反过来递给她，苏禾伸手去接，在离她最近距离的时候听到她压低声音说:“我们聊一聊吧，三楼咖啡屋。”
说完，EVA微微直起身子，恢复成刚才的坐姿。苏禾没来得及答复后面的女生就轻轻推了她一下，小声问道:“签好了吗？”
“好了。”她小声答了声就走开了。
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的声音:“请各位稍等，EVA临时有事要先处理一下。”
宋宁这边，聊到后来两个人都没什么好心情，却没有一个表现在脸上。这个年纪的人已经过了将心情写在脸上的时候了。
“那我就先走了，下回再聊吧！”她说着脸上的笑意略顿，“苏禾，还请你好好关照。郑琳那边就别说了，那孩子这些年都很辛苦吧。”
她说着便起身，宋宁叹息着，没再说话。
苏禾还在想着刚才的EVA，脑子混沌着坐电梯到了三楼才叹了叹，把背后的书包放下来，将手上的两本书放进去。
在路过一个女人的时候她不禁皱了皱眉，那女人却似乎有些惊慌似的连忙戴上墨镜。
她脑子里还想着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宁很快走了过来，“苏禾，你怎么来了？”说着不禁绕过她看了看她身后的人。
“来帮同学要个签名。”她说。
宋宁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对你的亲生母亲的相貌还有映像吗？”
“她离开的时候我才十岁，怎么还记得她的长相？”大概是奶奶太恨这个女人了，自从那件事以后，家里再没有一张关于她母亲的照片，就是连同父亲在内的合照，她的头像依旧被人剪掉。好像周围的人都很忌讳再提到她。久而久之苏禾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提她的相貌了。
宋宁沉吟片刻，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口，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去看了几本书就走了。
三楼咖啡屋，古朴的木色纹路，座椅是简约的现代风格，光线是昏暗的，除了窗户边上一点明媚的阳光。
苏禾在那边坐了一会儿，过了许久还是没有那个EVA的身影。时间过得很快，在手上的书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候，她想大概自己是被放鸽子了。
这样想着，心里不免有些晕怒。
正准备起身离开，前面却走来了一个人，没带隐形眼镜，看不大清楚，苏禾眯着眼睛看了看，等到那个人走的近了些才敢确认她就是姗姗来迟的EVA。
“抱歉，来晚了。”她笑着说了声就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吗？”苏禾开门见山问道。
“是觉得你有心事，想多了解你一下，仅此而已。”
有心事就想了解她？这个女人太多管闲事了吧。苏禾皱眉，说:“不用了。”
EVA似乎察觉到女生的不耐烦，仍然温和的笑着，“是吗？”
难道写文章的都这么自以为是？
苏禾对她本身就没什么好感，这下是完全没有好感了。
“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还有功课要看看。”说着她举了下手上的书就想离开。
“你表面上很坚强，实际不然。待人礼貌，实际上很情绪化，是不是？”
苏禾听完，立刻站住，缓缓回头，略带好笑的看着她，说:“自以为可以窥探别人心事吗？就这么自信？”
她回头看她，脸上带笑，“不是自信而是感觉，感觉……我们很像。”
她一脸认真，即便面带微笑还是让人有种难言的信服感。
信服感？这点跟杜承希很像。
随便一点细节都能让她想到他，她是病入膏肓了吗？
“不像。”苏禾坚定道。她自认的坚定，在EVA面前倒显得幼稚。就因为这份幼稚，他才喜欢她的吗？像喜欢当年的自己一样？
“总觉得你身上有问题。”
“什么问题？”估计是耸人听闻。
“这个问题要你自己去发现。”她不笑了，站了起来说:“不过这问题在你看来可能不算是问题。”
苏禾咬了下唇，只觉得她是一派胡言，“我就先走了。”
女子没有阻拦。
苏禾很快离开她的视线，EVA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距离电梯不远处，她嘴角扬起微笑，打了个电话，对着电话说了几句，此刻，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随便喜欢上她喜欢上的人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进电梯，拿手机，然后发信息。
“签名有了，顺利完成任务，不过下回别找我了。”
打字然后发给姜怡。
刚把信息发过去，下一秒，耳边“轰隆”一下，紧接着整个身子连同这电梯一直往下沉。脸颊先是发烫而后因为害怕直接降至冰点。蓦的头上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她紧紧的抓住扶拦，像是忽然到了世界末日，整个人都因为害怕而蹲了下来，到最后只是紧紧的抱着栏杆，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电梯不知何时停下来的，黑暗中，除了紧张的呼吸声，别无所有。
她没敢放松下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手在黑暗中去摸索刚才抖落下来的手机。
借着手机的灯光，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心里还是不由得忐忑。
发信息，打电话。
不可能是姜怡，如果她在这座城市她当然可以厚着脸皮叫她来救自己，可她偏偏不在。
周晨？他说不定已经回家了，本来就已经够说不清楚的了，如果再找他 更加难以解释。
宋宁？他刚走，让长辈来，可以吗？
最后手指落在了杜承希这三个字上面。可是更加不能是他，他有自己的生活，再者，她以什么立场？
这样在心里纠结着，刚才的恐惧感消散了点，她仰头看着禁闭着的电梯大门，悲催的想，难道要打110？
她对着亮堂的手机屏幕发呆，蓦的，门忽然开了，光芒肆无忌惮的照了进来，苏禾连忙按了下手机走了出来，工作人员是一脸抱歉的模样，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人却不像是在这儿工作的。
“我说吧，里面果然有人。”他说。
苏禾疑惑，惊魂甫定，也没深究。意识到大概是他救了自己，真诚道谢，他撇撇嘴，一脸云淡风轻，很洒脱的模样。
各有各的事情，再加上不过初次相见，所以很快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