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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强出头丫鬟争风醋2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宝玉向她身后看看,似不曾听到脚步声。.

    徐一面笑着,一面上前拿起搁置好的衣衫抖开伺候宝玉更衣,一边说:“二爷仔细冻到,让我们来伺候二爷。”

    “你平日……很少见得你。”宝玉说,心想这小丫头时个有心思的。她一脸甜甜的笑容,观之可亲。

    徐解释说:“我原本不配伺候二爷端茶递水更衣的,只是袭人姐姐被宝姑娘叫去打珠花结子,碧痕姐姐同秋纹姐姐去催水了,麝月姐姐去养病不在院子里,我才从这后门过,听见二爷喊人,就来伺候了。”

    宝玉点点头,想她进退得体口舌伶俐,昨夜里同秋纹她们对答的话也是不卑不亢颇是厉害,难怪凤姐姐会喜欢她,后来讨了她过去。

    恰是一阵说笑声,嘻嘻哈哈的,秋纹和碧痕两个丫鬟提了一桶水摇椅晃的进来,那桶中的水不是向外泼溢,徐忙撂下他,急了迎上前去接。

    宝玉心里暗叹不妙,他本不想招惹徐生事,偏偏还是躲闪不及。

    秋纹低声问了些什么,他听徐口齿清晰道:“不过我路过这里,听着宝二爷喊人,才进去伺候二爷更衣。姐姐们便来了。”

    “啐!没脸下流的东西0你去催水,你推三阻四的,原来惦记着这登堂入室呢!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配不配!”秋纹兜脸啐了徐一口连口的骂道。

    碧痕又附和着骂几句。

    宝玉听得她们说得益发的不堪了,怕生出是非来,忙装作头疼,哎呦哎呦的抱头喊痛,总算让秋纹和碧痕放过徐来顾他。

    秋纹同碧痕扶他入内就落下珠帘,二人还在逗笑。

    “再胡扯,我就向太太跟前举荐你嫁了去!”

    宝玉一听这“嫁”字就觉得分外刺耳,碧痕又嘴不饶人的说:“嫁给东边的焦大也不算委屈你呀?好歹他昔日还是随了老太爷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救过老太爷性命的好汉呢。虽然人老些,总不误了同你圆房传续香火就是了。”

    “啐!我撕你个烂嘴的,没见那日焦大看你的眼神都直勾勾的,怕是他恋上你呢。.”

    听二人越说越闹越不堪,那焦大原本是个鲁莽的,不管谁嫁给焦大,都是生生作践了人家女孩子。这又是谁的主意?

    不多时袭人回来了,穿着件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衬着细挑身材,容长脸面更显秀丽。

    见他才起床梳洗就在一旁劝他说:“何苦又同妹妹闹起来了?林姑娘回去就哭得泪人一般的,宝姑娘不停地哄,落是这样还把药都吐了。你知道她这个性子,好歹让让她。”

    宝玉停住,愣了愣。

    “宝姑娘让我捎话给你,好歹寻几句好话哄哄就是,不必较真,反坏了情分。”袭人责备的目光满是无奈。宝玉推开碗起身,擦擦唇说:“我就去看看。”

    起身时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块儿粉红色的帕子,淡淡的栀子花香萦鼻。心里一动,这是徐适才伺候她时落下的,再探头向外寻徐,已是看不到人影。

    他问袭人:“徐呢?”

    袭人一愣,随即道:“丫头们都去园子里结彩送花神娘娘去了,想是她也耐不住寂寞去了。宝姑娘她们都在呢,你不妨去同宝姑娘和林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宝玉忽然记起,今天原是芒种节送花神娘娘的日子。依了旧俗:交芒种节的这日,家中是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因为芒种一过,就该是夏日,百花凋零,花神退位是须要饯行的。闺阁女子沿袭这个风俗,也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园子里的女孩子们一早会起来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旄旗用彩线系了在花枝上,绣带飘摇,花枝招展的。更有女孩子们浓妆素裹各个装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更是一道风景。

    只因这些日家里连连有事不太平,竟然将这个热闹的日子忘记了。

    一道上就看到许多小丫鬟们往树枝上结彩绳,挂彩马彩车。你拉我一把,我帮你一下,映衬满枝春意闹的红杏更显春光旖旎。

    宝玉无心去看,想着如何去哄林妹妹,一道向潇湘馆去。

    拐过一片竹林,碎石小径转弯处猛地冲出一人,唬得宝玉一惊,周身一个瑟缩,冷汗倏然而下。

    “哈哈,哈哈哈,宝玉!”

    宝玉一看,竟然是大表兄薛蟠,自己心里有事儿,竟然没留意左右。薛蟠一身翠绿的袍子青玉带,满脸横肉挤得鼻眼去了一处,摇把折扇挺个肚子开怀的笑,用臂肘碰碰他眯眼坏笑问:“来寻林姐儿的?”

    “被我猜中?”薛蟠得意道,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道线。

    宝玉知道这呆霸王好色成性,为了同人抢女人,已经伤了两条人命,逃来了京城躲避风声。

    对这种呆子,只能智取不能强拼。宝玉笑了问:“薛大哥如何得闲来园子里走动了?”

    “咳,还不是因为我那宝贝妹子,没事儿的找事,为我包揽下这里外不讨好的差事。”薛蟠大声抱怨着,一头热汗满脸油光,他猛摇了折扇驱汗。

    “宝姐姐?”宝玉好奇地叨念一句,平日宝姐姐最是替人着想,很少生事的。

    薛蟠说,“除去她,谁还能差遣薛大爷我鞍前马后的奔波?为她做事,她反不许我进这院子里同她说句话。”薛蟠指指潇湘馆,探头向里望望,如馋猫巴巴地望着笼中一只鸟儿,束手无策。

    “你来得正好,宝兄弟你见到宝钗就帮我捎句话,就说她嘱咐我的那桩事儿已替她办妥了。那个‘石呆子’还是‘石傻子’,总之我把钱送上,寻了几间闲置无用的房子安置了他的婆娘孩子,就是田地都白白给了他们母子两亩去谋生。”

    宝玉乍听“石呆子”三个字一惊,猛然记起二哥贾琏被大伯父责打的事,因不肯转让十几把古扇而被大伯父害得家破人亡的可不就是叫‘石呆子’?宝玉忙问:“可是琏二哥惹的那桩事里的石呆子?

    “原来你也知道?琏二哥挨了打,派平儿求我妹子讨几丸解毒清淤的药。谁想到我那傻妹子一听说府里为了几把扇子闹得人家家破人亡的,就闹着要我去代为安顿周济石呆子的家人。说是我不去,她便要抛头露面的去。我只得去跑腿,还不敢让尊府里的大老爷知道。”

    宝玉听得即心惊又懊恼。那日他听琏二哥抱怨此事时,也曾义愤填膺的要去查访这个石呆子的住处援助一二,还同林妹妹抱怨过此事。只是这些日子一忙,便忙忘了。谁想到宝姐姐竟然不声不响的反把事情都做妥了。宝玉心里一阵莫名的钦佩,难怪府里人人夸赞宝姐姐。

    “她一个闺阁的女孩子,管这些闲事!京城里满地的冤案多了,这么去周济怕是赔光她的嫁妆不算,薛家满门的家产搭上都未必能清。这石呆子,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我妹子就是无事忙!”

    前世里,他实在是亏欠宝姐姐很多,可惜他心里的宝姐姐就是姐姐,而林妹妹可未必只是妹妹。宝姐姐总爱同爹爹和母亲一样劝他读圣贤书,结交些日后对仕途有益处的朋友,却仰人鼻息,想来令人心烦。若是宝姐姐不是如此的功利,只是如林妹妹一般清清纯纯的一个女孩子,或许他还能亲近她几分。

    “我母亲这些日同老太太商议着要给我妹子说亲呢。你猜是哪个?”薛蟠故作神秘地问,满脸诡笑。

    宝玉心头一凉,难道前世里三年后才发生的事,又提前到眼前了?难道宝姐姐那金锁嫁个佩玉郎君的传言就要印证在眼前?只是他还信心满满的重生来贾府去救他和林妹妹的婚姻,如何这一棒棒接踵打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是-小-卫,卫若兰!”薛蟠迫不及待地道出谜底。原来是卫公子,宝玉长舒一口气,暗笑自己自作多情。

    薛蟠说:“论家世论人物可都是相配的。偏巧那小卫身上也挂了一件金饰锁片,是个龙还是个麒麟,我也记不得了。我母亲说了,怕这是天意,那金挂件同我妹子脖颈上那块金锁片是极配的。先时还猜是我妹子的金锁片要配你胸前那块儿玉呢,如今总算公的寻到母的,不!是母的配到了公的……”薛蟠得意地胡说八道,宝玉的心里一阵凉似一阵,好端端个女孩儿就要嫁人了,宝姐姐要离自己而去,总是觉得一阵失落。卫若兰是王孙公子,也是同他极熟识的,可是他那颗心不知为什吗就那么空落落的,忽左忽右,怅然若失。

    薛蟠叨咕着离去,还念念不忘地提醒宝玉说:“小冯还欠我一席,他说十日八日内就还请。到时候他会寻上几个有唱曲儿的,还会把忠顺王府那个红极京城的小旦琪官也寻来,到时候你可是要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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