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事实
白诺的声音传来时，舒亦然下意识地从无涯子的怀中挣脱出来，刚才一瞬的沉迷已然消失，存留在心里的只有无尽的失落。
原本被放在心里，令她难受的事，竟然在无涯子的三言两语下抛诸脑后，真是色令智昏。
舒亦然咬着下唇，垂头不语。
而白诺的脸色有些难看地上前来，将舒亦然拉到一边，道：“不知道你过来究竟有何指教？若是想谈些儿女私情，时机似乎并不对。”
原本舒亦然的挣脱只是让无涯子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唐突，可白诺的出现却让他脸色一沉，一双墨瞳死死地盯着白诺。
“你还是希望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么？”无涯子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却让白诺神色大变。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白诺的声音染上一丝颤意，方才他确实想着要问一问无涯子，可在没这样明确的知道无涯子确实知道些什么时，他的心底还毫无波澜，可等到真的知道这件事了，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害怕。
若不是他需要查探这件事，墨衣行也不会年纪轻轻便丧了命，甚至在地府还被迫入了轮回。而此时舒亦然也不会在这里了，一切的缘由，都在他身上。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经由别人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舒亦然没在自己的思绪中沉浸多久，见到白诺和无涯子两人之前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也赶紧上前来。
“有话好好说。”舒亦然拉了拉白诺的衣袍，这样的动作落在无涯子眼中，却极为刺眼。
“我只是想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事。”白诺的语气听来倒是平静，可舒亦然却觉得事实上根本不是自己所听到的这样。
这其中的暗涌，舒亦然不太明白，却十分清楚。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无涯子此时的语气听来倒是不像和气说话的，他脸上带着的敌意显而易见。
舒亦然看着两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或许她在此之前不明白，可在白诺将那些事告诉她之后，又见到了那样的场景，无涯子对白诺的敌意，她自然是明白的。
白诺也没有因为无涯子的话动怒，而是神情淡然道：“如果你知道的话，而且也同样为了她着想的话，还是将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无涯子并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着，墨瞳却是看着舒亦然。那目光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却让舒亦然一阵心惊。
这是墨衣行欠下的，也需要她来还。
“你也知道，那件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现在地府的动乱你应该也见到了，以后就不单单是地府，会逐渐波及到人界，甚至仙界，难道即便是这样，你也无动于衷么？”白诺循循善诱，似乎想以天下苍生的安危来说动无涯子。
可无涯子原本还不带任何神情的脸，此时突然露出一抹笑意，他如同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看着白诺。确认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似乎不是玩笑时，他才噙着笑说道：“你的身份，我大概知道，仙界的仙君？”
不等白诺回答，无涯子又自顾自地说道：“果然是怜悯天下苍生，心系三界呐！”
听到这样的话，舒亦然只觉心中“咯噔”一声，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无涯子，似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会对白诺说出那些嘲讽的话。
可舒亦然的希望显然是落空了，无涯子稍显无情地开口，道：“你是仙君，有多慈悲与我无关，我不过一介亡魂，有何能力？”
白诺此时才皱了皱眉，不过没出现舒亦然所想的那样，倒是让她稍稍松口气。
“我并没有拿天下苍生来威胁你，就算不是为这般，你想一想……墨衣行，她此时的处境，并不是她不插手就会没事。”白诺险些说出了舒亦然的名字，临到嘴边才改过来。
白诺那样明显的口误自然是被舒亦然听出来了，她心中不免有些苦涩。虽说确实是为墨衣行着想，可是她只希望无涯子真的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因为墨衣行。
虽说这样的想法有些天真，可舒亦然却有些执着于此。
果然，白诺的话让无涯子又再沉默了，他似乎在认真考虑白诺的话。
只要见到他这样的神情，白诺也算稍稍放心，只要他还能惦记着墨衣行，那就能得到他的帮助。
说起来这还是舒亦然刚才告诉他的事，要不然他也不会想到无涯子。
转过身看向舒亦然时，她正一脸失落的看着无涯子，那样明显的神情，已然透露了她的心事。
之前摄心的事，白诺只是在心里这样猜测而已，此时真切的看到了，他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那种陌生的感觉在心里蔓延着，白诺无法控制那股不被自己所知的感觉，只能任由在他心底就此生根。
“那你认为仅凭你一人的力量，就能胜过那些人了？”无涯子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白诺，即便对方是仙界的人，无涯子也能轻易看出面前这人根本没有真身，此时不过是一抹神识所幻为的身子。
若是功力浅薄的人，还真能被这假象所欺骗，不过那些人却不包括他。
白诺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他在人界还有助力，只是他需要先将地府的事情调查清楚，才能再去人界。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他这样做了，崔判官和地藏王先后失踪，要找寻他们的下落实在是件棘手的事。
“我只是需要你将你所知道的事告诉我，你也知道，她现在失忆了。”白诺口中的“她”自然是指顶着墨衣行身份的舒亦然，“她在地府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曾了解，但是却与现在有极大的关系。”
若是能知道之前地藏王出于什么原因让墨衣行去人界的话，那一切的事情就好办了。
可是现在不仅问不到墨衣行，连地藏王都失踪了，所有知道当初事情的人，此时都不在了。
现在只有面前的无涯子，可能知道一些当时的事，不然也不会在墨衣行去人界前那样对她说了。
谁知无涯子却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是要知道之前发生的事，那你就找错人了。”
白诺一脸错愕的看着他，“怎么可能？若是你不知道，那你为何会……”
“我会怎样？”无涯子立马反问道。
白诺在此时却噤声了，舒亦然梦见墨衣行和无涯子交谈的事，自然是不能如实对无涯子说的，可是他现在却说不知道，那究竟是舒亦然所见到的不是真的，还是无涯子在说谎？
不单是白诺，连舒亦然都一脸诧异的看着无涯子，要是这样说，那她所看到的场景又如何解释？难道那些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根本就不是曾经所发生过的事么？
那她梦里的无涯子，在前后两次都是一样的神情，这又如何解释？难道不是存留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么？
舒亦然也茫然了，分明觉得前路在望的时候，却渐渐升腾起迷雾，将那原本清晰可见的路变得模糊不堪。导致她停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前行。
“这件事我没必要诓骗你们。”无涯子见两人脸上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意外的解释着。
这更让舒亦然惊讶了，难道无涯子会是解释这些的人？就算他不是说的实话，他们也拿他无可奈何，而且原本这也算是有求于他，此时他竟然会主动拉下脸，还真是让人意外。
不过随后又想到，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墨衣行，这样说来，一切事情又可以理解了。
到这时，舒亦然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她是不想一直被这些事所折磨的，可是那些思绪却不断冒出来，迫使她去想那些事。
“其实……”在三人皆沉默的时候，无涯子有些犹豫的开口了，却还在想着究竟要不要说出来。
“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也只是想问一问你情况，你若是不知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白诺安抚着无涯子，其实他现在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原本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就只能一步步去找地藏王的下落，可听到无涯子想开口说些什么，他仍是忍不住想听。
“我说不知情其实是有原因的。”无涯子似乎在考虑着究竟该怎样说，半晌后才说道：“原先的我，其实与墨衣行十分不对盘的。”
舒亦然被无涯子的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他与墨衣行不对盘？那怎么会出现那样的神情？
“我一直不想面对的事，墨衣行却一脸坦荡，我在夹缝中痛苦挣扎的时候，她却到了地府都只想仗剑助人。这样两相比较下，我更加痛恨自己的存在。”无涯子脸上出现一抹痛苦的神色，似乎回忆到了那些被掩埋的过往。
舒亦然十分了解无涯子生前的事，此时见到他脸上那痛苦的神情，便十分想上前去阻止他，让他不要再去想那些灰暗的事情。
只不过在她脚步刚有所动的时候，白诺先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