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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谁对谁的感情这般复杂

    其实严格说起来,花落迟并不是那么讨厌花伊,只是她看着他的时候,总是难以自制的想起某些令她黯然神伤的往事。.她知自己其实太无理取闹了些,不管花伊当初对她做过什么,他都是她的父亲,哪怕他不曾在她身边待过一天,他们之间也是实实在在的父女关系。眼下他有了悔意,他想要认回她这个女儿。可她要怎么告诉他说,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来自另外一个遥远的时空,她不过一介孤魂附在了这具身体之上,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却早已在十年前魂飞魄散。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花落迟。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个本该如她今日一般享受荣华富贵的女子,于十年前,惨然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堂堂的女皇后嗣,本该是今日风光无限的罹城之王,却落得如此一个可笑的下场,就连死亡的方式令人想起来都觉得可笑之极。

    她那个时候从那具身体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那一番情状,不难想象那个女子在幼时失踪之后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个世道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尤其是有着这样一副倾城容貌的女子,哪怕算不上坎坷,也算不上平顺。她就那么死了,再也没有醒的过来。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其实有一个父亲。她的父亲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因悲痛过度差点摔死了她,而后更是对她弃之不顾,冷心冷情,一走便是十五年的时光。她只有十五年的寿命,她临死都没有见到过她的父亲。而今,花伊回来了,花伊费尽心思想要讨好她,她却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这个世界本没有丝毫关系的人。

    她承了那个女子的身体,灵魂获得安身之处,代替那个女子活下去,便该理所当然的承担她的一切欢乐,一切痛苦,一切悲欢离合,连带的承担起属于她的宿命,她活到今日,因着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切不曾有过任何怨言,可唯独对于花伊,她始终没有办法去接受他。

    如果当初他没有丢下那个孩子,如果他不是整十五年的时间对他的女儿不闻不问,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他那时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消失无踪,整整十年没有任何音信,更不知道那个女子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就已经魂归天府,从此不复存在。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现在后悔了,可是他想悔过想要补偿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夜辰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躲在后园偏僻一角抱膝哭泣,他看着很心疼。他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却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花落迟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泪水将他的前襟打湿,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紧她,用自己的怀抱抚平她的心情。“落落,如果你不想认的话,”他抿唇道,“那我们就不认了好不好?”

    她只是摇头哭道:“不一样,夜辰,这不一样…”

    他听不懂,他不知她说的不一样究竟是如何一个不一样法,只是她语气悲怆凄切,令人听在耳中便是一阵悲伤,“落落,有什么话,你都告诉我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论是什么苦,我们都一起承担。”

    这世上,唯一一个知晓她来历的人只有夜凉,可很多事,夜凉却并不知晓。她一个人承担着因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太累太苦,太需要一个人分担,而今身心崩溃痛哭失声时,终于忍不住道出缘由,包括她的来历,她这些年经历的一切,以及顾白之所以与她作对的原因。她什么都告诉他了,可除了一个,除了长歌。

    他由惊到诧,诧异中带了十足十的不可思议,继而悲痛彻骨,眸意复杂,而后慢慢恢复平静,最后竟变得害怕起来,眸子里充满惧意,只是搂着她的手臂越发的紧,似是怕她离去一般,沉吸半晌,才颤抖的道了一句:“落落,落落?”他身子竟忍不住颤抖起来,心中道了一声幸好。幸好是她,幸好她还在,幸好她一直在。

    他吻上她的额间,低声叹息:“落落,我何其幸运,上苍竟将你送到了我身边。”穿越时光千山万水,他们就在这冥冥之中相遇,相识,相爱,相分离。经历这诸番情苦,再与她重新相逢。这隔了一个宇宙洪荒的缘分,竟叫他们摊了上来。

    她环上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脸上,轻声泣道:“我也不想对他这样,可是夜辰,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他想要补上的,他欠的人,从来就不是我。我承了那个女子的身体,理所当然的便该替她活下去,可是花伊,如果她知道的话,她也会忍不邹他的罢?”

    “她幼时失踪的时候,不过才五岁的年纪,记不得一点事,她如何活下来的都没有人知晓,她在外面流离失所整整十年的时光,她不曾知道自己有过一个父亲,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才十五岁,年纪轻轻的便死了。.”

    夜辰抬手拭去她眼角泪痕,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她死了也没什么不好,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也是一种幸运。再说,落落,她若活着,我该如何遇见你?”他叹息一声,又道,“况且,你既承了她的身体,代替她活下去,便该将你自己当做是她,你父亲这件事,”他顿了顿,“其实都是可怜人。没有谁对谁错。她既然死了,便永远都不能回来了,现在你便是她,花伊便是你实实在在的父亲,难道你要因着这个缘故,永远都不再认他吗?”

    她摇头泣道:“我只是接受不了。我没办法接受他。我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去那个死去的女孩子,那才是他真切的女儿,他该补偿的人。哪怕此刻我是她,我依旧接受不了。”

    “是了,这档子事的确是有难度,若换了我,也不一定能够接受。”夜辰低声笑了笑,“那便顺其自然好不好?说不定有一天,你能够接受花伊,你们做真切的父女。你适才告诉我的话,总不至于和他说罢。那个女子已经死了,花伊却活着,难不成你要告诉他,其实他的女儿已经死了,落落,我想你也不舍得罢?”

    她在他怀里失声摇头:“别人常说我狠心,我狠下心来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可这件事,这件事我能怎么办?”

    他柔声安慰:“听话,别哭了。”

    回去的时候,她红肿着双眼,碰见了来寻她的夜菁,夜菁身后跟着寒江雪,远远的看见他们就奔了过来。夜菁彼时还在为夜辰早上说的话憋着气,见了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一看见花落迟的情状,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当下就逮着夜辰逼问:“你把我阿姐惹哭了!”

    夜辰张口欲辩,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花落迟拦着气冲冲的要上去算账的夜菁,低声道:“没事。”夜菁哪肯信:“没事你哭什么?我何时见你哭过?”花落迟叹口气,“我真没事。只是,”她顿了顿,“花伊醒了。我心情不好。”

    夜菁看看她,又看看夜菁,勉为其难的信了,“那有什么好伤心的,你要是不想认,那就别认好了,我们马上就回罹城去,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夜辰想骂上一声“好个屁”,但顾忌到花落迟的心情还是勉强忍下了,又认真的想了想,对花落迟道:“如果你真的心情不好的话,又实在不想见到花伊,那不如,不如,”他不如了半天,心一狠,不如道:“不如便回罹城住一段日子。等心情好了,再回来也不迟。指不定那个时候,你和你父亲之间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花落迟两个并一个寒江雪皆惊诧的看着他。

    他往后退了一步,撇嘴道:“怎,怎得?我哪里说错了?”

    花落迟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夜菁啧啧了两声,又啧啧道:“九殿,看不出来,你对我阿姐倒是挺好的嘛,上次我阿姐回去没有多久,九殿屁颠屁颠的就跑到罹城找人去了,瞧瞧那时候,粘的跟什么似的,生怕阿姐一离开的你的视线范围便会永远消失一样,现在呢?现在竟舍得让阿姐回罹城去了?”她凑近他道,“难道你真不害怕我阿姐这一走便永远都不回来了?”

    夜辰哼了哼:“你开什么玩笑?”

    夜菁严肃道:“九殿,玩笑这档子事,势必是建立在一个事实的基础上并且在这个事实成了一个笑话的前提下才能够称得上是一个玩笑。但既然有事实做基础,就代表每一个玩笑都有可能变成事实。你怎得知道我说的是玩笑,就不是一桩事实了呢?万一我阿姐真不回来了怎么办?”

    夜辰蹙紧了眉头,觉得这诚然是一个问题。

    花落迟扯着还想要添油加醋的夜菁,无奈道:“好了好了,你别吓唬他了,他这人经不得吓。你还是担心着我哪一天心情真的不畅快了,把寒江雪派到岭南去吧。”

    寒江雪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努力消减着自己的存在感。夜菁被唬了一跳,忙抓着她的手道:“阿姐,你莫不是这么狠心,竟也要我到岭南那苦寒之地受苦罢?”

    花落迟望她一眼,泄气道:“别闹了,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夜菁不满:“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是不是?”见她眸光微眯,再也不敢有什么牢骚,附耳在她耳边一阵低语,说的是些什么夜辰却听不清楚,他把耳朵凑上去想要一听究竟,夜菁止装头,冷冷的瞥他一眼:“九殿,这是我们罹城的事,你莫要越权。”夜辰哼了哼,把脑袋收了回去。夜菁翻他一眼,再接着刚才的话在花落迟耳边低声细说,苏公子听了一半,眉梢微挑,眸光渐眯,夜菁接着说,她的神色便变得沉重起来,而后周身气息都沉了下去,夜菁说完之后,抬头看她时,却没有看见什么异常。

    花落迟静静的沉思了半晌,眸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夜辰,夜菁也看了他一眼,夜辰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抬手道:“我,我最近可没做什么?你们看我作甚?”

    夜菁撇嘴冷哼,花落迟道:“没什么,跟你没关系,我们走吧。”

    夜菁想要和他们一起回去,被夜辰赶走了,寒江雪觉得这帝都城时九殿的地盘,夜菁脑子一根筋的跟他作对定然没有好果子吃,便强行也将她给带走了,主要是因为夜菁自来到这帝都城里之后,他每每找不到她十有八九她都是缠着花落迟,陪着他的时间少得可怜,他觉得这不利于他们感情的发展,怎得可能会让她再和花落迟在一起。

    况,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她不陪着他尚且不说,占用别人恩爱的时间是要遭雷劈的,他不舍得。

    夜菁期期艾艾的走了,花落迟哭得红肿的双眼已消退了一圈,她非得等到另一圈也消退下去才肯离开,不难定是免不了被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盘问,夜辰只得陪她等着。好不容易消退完了,回去走到一半却又在花园里遇见了夜凉,夜凉彼时正坐在花丛中的石桌前,挠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中的琉璃珠转的可欢快了,他两个对视一眼,上前便问:“怎么了?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夜辰也道:“四哥,你最近莫不是这么闲罢?怎么三天两头的就往这里跑?”细细看他面容,又道,“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八成是和四嫂闹别扭了罢。”

    夜凉顿时恼了:“闭嘴!”

    夜辰乐了,在他对面坐下,将花落迟也扶坐了下来:“莫不是被我说中了罢?”

    夜凉恼怒的扭过头去,花落迟笑道:“不是我说你们,这别扭闹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有闹够?你明知她心里有你才和你闹别扭,你心中明明也有她,她不晓得你便让她晓得,如此这般哪里还有什么别扭?像你这样藏在心里藏得不是一般深的,人能不和你闹别扭吗?”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听说了,四殿你这些年又新纳了几位夫人,怎么?真不想和你的王妃过下去了?”

    稀奇稀奇,难道男人都是这样花心的东西?曾经义正言辞的对她赌誓说主张一夫一妻制的夜凉,竟也学的和那些贵族子弟没什么两样了?

    夜凉闻言越发烦躁,夜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哪能呢?四哥那几个夫人我见过,虽说我眼光不太好,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眉目之间与四嫂有点相似。”

    花落迟睨了他一眼,口气不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夜辰忙说好话,举手以示忠心,时不时的做些亲密姿态,这姿态着实惹恼了夜凉,四殿恶狠狠的等着他们:“我知你们两个感情好,也无需在我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证明!”他们,他们定然是成心刺激他的。

    夜辰两人这才收敛了一些。

    花落迟见他面色确实不好,心知他确然心烦,便问了一句:“究竟出什么事了?我看这次闹的挺大的罢?”

    夜凉抬头看了她一眼,悲戚的叹了口气。

    前段日子因着慕娉清流产一事,他家那位姐妹情深,放心不下,收拾了细软便住到了九王府去,诚然这不是很合规矩,但他家那位说:“九殿下都不在自己府里住着,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规矩?”说罢带着侍女转身就走了,留下他们父子两个在后面望断了秋水,都没有将她望回来。

    当家主母走了,留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给他,这少年年纪不小,什么都不用他管,他自己都来不及心伤,哪里有那诸多精力来管他。他因她走了,心情不好,她走得时间长了,他心情便越发的不好,虽则他们两个一处的时候,天天针锋相对,冷言冷语,可她一旦走了,受罪的倒是他。他前天晚上实在想她想的紧,偷偷的去了九王府看了一眼,哪晓得竟在窗外听到她们姐妹在对话,慕娉清劝她道:“姐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非得是妹妹厌了姐姐,只是这么住下去,四殿那里怕是生了气罢?姐姐不如回去,妹妹这里也没有什么大碍,姐姐若实在放心不下,过些时候来说说话也就是了。”

    他觉得这话说的甚合他心意,哪知他家那位,唉,他一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当着外人的面…诚然她妹妹算不得是什么外人,可那话说的也太过分了些。她道:“什么生气不生气的?我和他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么过惯了,再这么过下去其实也挺好的。我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什么小姑娘,什么少女情怀,早就没了。”

    慕娉清诧异道:“姐姐这话的意思是?”

    他听着这意思也很不妙,忙凑耳再听,半晌只听她叹息一声,道:“其实他以前对我甚好,那时我们都年轻,年轻气盛,总免不了吵吵闹闹,吵闹完了就好了,无伤大碍。只是后来,后来,”她惨然一笑,“你知道,你姐姐我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他向我求亲时曾许下承诺,此一生仅对我一人好,我悔了那时没有听父亲的话,你看,我们都不听父亲的话,便有了今天。父亲说天家无情,皇家无义,哪里有那许多的真心,偏生你我姐妹三人都在皇室中人的身上栽了跟头。我活到今日,唯一佩服的人只有花落迟。你瞧她活的多恣意,比谁都潇洒。我也想活的和她一样潇洒。其实她很好,我八年前认识的她,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善良到让人觉得有点傻,她把善良当做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不管她今日变成如何,都是我最羡慕的人。她长得那样美,他喜欢她也无可厚非。”

    他在外面听得心一抽一抽的,很想冲进去问问她他怎得喜欢阿迟了?好吧他承认他是喜欢阿迟,但那是一个兄长对于妹妹的喜欢,压根不关乎什么男女情意好罢?但他强忍住了,凝神细听,却听她道:“其实我也想狠下心来,到时候对谁都好,可我终究狠不下那个心,我和他之家还有一个钰儿。若非,若非钰儿在,你可知,我是想过要自请下堂的。”

    里面的慕娉清惊呼一声:“姐姐!”他在外面也如遭雷击,半晌都无法思考。

    他连自己怎么回到四王府的都不知道,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不明白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一个念头,自请下堂?亏她也想的出来。可他还是头疼,他家那位他很了解,平日里温顺的很,但若恼了,可不是一个玩笑话。她有这样一个念头,定然是早就有了,什么时候有的他却不晓得,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

    他心情不好,找了酒喝,他和夜辰不同,夜辰心情不好时喝酒是为了借酒消愁,他却是越喝越清醒,喝得越多想的也能够越清楚,喝到兴头上时,他家少年半夜醒来来找他要娘,说他没娘在身边睡不着觉。他鄙视夜钰十一二岁的年纪还赖着他娘,态度很不好,又一想到慕娉楹说的话:“若非,若非钰儿在,你可知,我是想过要自请下堂的。”态度便越发的不好了。他从不知,他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竟抵不过这一个少年。

    他对夜钰自小便是放养政策,只要不死随他怎么办,是以夜钰和他之间也常常没大没小,见他在喝酒,凑上去兴致盎然的问了声:“我从来没尝过酒滋味,你且让我尝尝。”

    他想告诉他说未成年人喝酒是犯法的,但一想到这个朝代哪有这条法,就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酒坛子,夜钰抱起来就喝。便是这一喝,喝出问题来了。

    夜钰第二天并没有醒的过来,他想着他是第一次喝酒,喝的又多了些,睡的时间长些也是理所当然,也不去管他,哪知他昏昏沉沉中喊着热,他上前朝他脑门上一摸,心头微微沉思一下,半晌肯定道,出问题了。

    他家那位急急忙忙的就赶了回来。医正说,他家那个小子体质特殊,沾不得酒,这高烧便是后遗症,他不晓得,他的确不晓得,慕娉楹当时便满脸泪痕,悲痛欲绝道:“你若不想看见我,直说便是,我收拾了东西立刻就离开,你如何能这样对待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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