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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非得至死不得方休

    花落迟这话里大概的意思,夜辰听懂了。.她说顾白和他的九王府之间联系密切,却不是和他本人联系密切。他自认记性极好,自顾白回来之后,他们之间牙根就没有过任何于公于私的联系。

    那也就是说,顾白和他的九王府有联系,实则是和他九王府里的人有联系,且联系极为密切。

    他略略沉思了一会儿,转头问花落迟,“你监视顾白?”

    “我监视他很奇怪吗?”花落迟瞟了他一眼,冷哼道:“他都可以来监视我,我为何不能监视他?”隧又漫不经心道:“我们两个如今这种情况,我不监视他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夜辰失笑:“你莫不如说你监视人监视上瘾了吧?”他再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以及你对他的了解,一般的人似乎是没有那个本事来监视他的,这档子事诚然我自己也没有那个本事做到,那能监视到他的人定然是非凡人物,且是他身边极为亲近之人。但严格来说,顾白生性谨慎,身边亲近之人大多是自小追随他的,若非经过严密审查,定然也取不了他的信任。而他做事也尤为谨慎,和我的九王府有联系这一件事,应当是极为隐秘的,隐秘到就算是他身边极为亲近器重之人都不太可能知晓。”他拧眉细想,诚恳求教:“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晓得的。”

    这话中意思大概是,你是如何将细作安排到他身边的。

    花落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忘了我的本事是谁教出来的?我若连一个特务都安排不进去,早就被他算计的连骨头渣儿都不剩了,还能回来见你?”

    夜辰虽不晓得“特务”一次是个什么意思,但他自持聪明,联想一下也不难回过味来,这应该是类似于一种间谍细作性质的人。他再细细的想了想,想着花落迟刚才说的那一句“他都可以监视我”。心一下子就提到嗓门了,“那你身边是不是也有他安排过来的人?”

    花落迟漫不经心的点头。“这是肯定的。不然你以为他是如何了解我的一举一动。”她顿了顿,“诚然我的一举一动压根也没想过要瞒着他。”

    夜辰可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她的安危:“那他安排了多少人?”

    花落迟顿下脚步,环胸扶额,蹙眉细想,诚然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夜辰也停下来看着她,半晌才听她恍惚道:“严格来说,只有一个。”话落又继续往前走。夜辰颇感诧异,未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见她走远了,又忙跟上去道:“这怎么可能?”

    “怎得不可能?”花落迟不解的看着他,夜辰肯定道:“绝对不可能!”

    她“唔”了一声,也觉得她刚才那个答案太不可信了些,收了神色郑重道:“那这样说罢。小喽啰有很多,不过都是不用顾忌的。真正需要防备的人只有一个。”顿了顿,又道,“特务这档子事,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只要一个,分量够了,便可抵得上千人万人了。”

    夜辰脑子越发糊涂,久久不能从她话中回过味来,“哪一个?”眼皮登得一跳,“你晓得是哪个?”不可思议道,“那你怎得不处置了他?竟让他活着?”

    花落迟漫不经心的笑了声,“若不晓得是哪个,我怕还容不得那人活了这么多年呢。”

    夜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多想,她本来就有许多事是他不晓得的,他自己也不想笑的。只是这是关乎她,他须得问个清楚了。“那落落,你安排在她身边的也不会只有一个人吧?”

    花落迟细细想了想,半晌才诚恳道:“我不晓得。”见他蹙眉,越发诚恳切且郑重道,“这档子事我确实不晓得,是阿九全权处理的。我不想插手。”

    夜辰顿时泄了气:“你不如说你是懒得管罢。落落,我可没见过像你这么懒的主子了。”

    花落迟瞪他一眼:“我若不懒,现在哪有功夫和你在一块。你若不想看见我的话,我现在就回罹城去。”

    她转身作势要走,夜辰也不拦她,只是含笑望着,她走了两步,见他没有追过来,顿时怒了:“你怎得不拦着我?”

    夜辰咧嘴,“我哪敢?万一我对您动手动脚的,您治我一个不敬的罪名来,我可就有苦头吃了。”

    花落迟又气又恼,气他吃定了她,也恼他吃定了她,偏生她还真的被他给吃定了,心头越发气恼,恨恨一跺脚,还是朝他走了过去,闷闷不乐的让夜辰看了就开心,他伸手搂住她,笑道:“好了,别闹了,我们说正事。.”见她神色转好,又道:“你可知道,顾白和我府里的哪个联系密切?”

    花落迟冷笑:“其实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也不难猜罢。”除了柳菀,便是慕娉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向来就被顾白利用的尽致淋漓。

    夜辰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顾白找她们或者是他们其中一个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们身上是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诚然我晓得他一定是为了对付你,但也不至于找上她们罢?”

    她微微蹙眉,表示她一时心烦气躁,口中却平静道:“哪管他要做些什么?我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多睡点懒觉晒晒太阳呢。”她却直觉不好,却又说不准是哪里不好。

    夜辰不肯罢休:“落落,我是在担心你。顾白这样的人,我真怕你对付不下去。再说了,斗争本来就是男人的事,你躲在我后面不就好了。我又不是吃素的。”见她一双眼睛瞄过来,忙举手道,“你可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一点看不起你的意思,我自是晓得你的本事,可你也晓得,我是在担心你。你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那天你哭着将所有的事告诉我的时候,落落,我只想你好好的,你躲在我身后就好,这一切都由我来担当。我总归是个男人,男人一生就算是再无能,也要做好两件事,一是保护好脚下的土地,而是照顾好怀里的女人。我若连你都保护不了,就愧为一个男人了。”

    花落迟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叹息一声:“你现在不就在护着我么?我虽争强好胜,容不得他人瞧不起,却也不想掺和到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里来,若非顾白对付的是我,若非是他不肯放过我,若非他将我逼上绝路,让我再也无路可退,我们之间非得至死不得方休,我又何苦逼得自己活得这么累。”她笑了笑,笑意中带着些许落寞,“我以前觉得权力好,因着被人欺压的狠了,便也想拥有权力,在这个世道里,唯有权力才可以对抗权力,可当真的接触了权力之后,才发现它其实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我这平生所愿,唯一希望的,不过是好好的活着,安静的活着,过一种平淡的生活,身边有你,有长歌,有所有我在乎的人。现在却绝不可能了。”

    夜辰抿唇半晌,低声道:“落落,你也说过,顾白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可怜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怜之处。你那日将所有的事告诉我,我便想着其实顾白也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坏人,你那话说的却是不假的。其实你们之间的争斗,他一开始就找错了人,你不过是承受了无妄之灾,若是能将事情说清楚的话,指不定,指不定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

    花落迟觉得可笑,便当真笑了两声:“夜辰,你是皇家长大的孩子,虽则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与我所想象中的皇室中人有所不同,但该懂的你应该懂,如何能说出这般天真的话来?我和顾白之间,早已没有什么一开始的对和错,我们之间的争斗,于他来说或许关乎仇恨,关乎他一开始的目的,于我来说,却是单纯的报复。我不是一个会与人为善的人,别人把伤害给了我,这些伤害便教会我一定要十倍的还回去,哪怕自己也落得一个遍体鳞伤,也无可罢休。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这么对我,伤害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如今,就算顾白肯罢手,我也是停不下来的。我说过,我和他之间,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从来没有第二种选择。”她长久的沉默,又轻声加了一句:“便是有,我也不会选择。”

    夜辰怔怔的看着她。

    他突然想起来那次从罹城回来时遇到凤九,凤九所告诉他的话。

    “夜辰,她有多爱你,便有多恨顾白。这种恨刻到了骨子里,就像她对你的爱情,已经渗透到了血液之中,她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这种偏执和狂热,放到顾白的身上,便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毁了他。”

    他今日方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她对顾白真的恨之入骨。

    他不想劝她说什么“恨一个人是一件极累极苦的事,都是要浪费感情的,且是让自己身心极不愉快的,犯错的是他,该受到惩罚的也是他,你何必为难自己?”他说不出这样的话。这道理花落迟未尝不明白,只是她不肯,她宁愿恨着顾白恨到想要不顾一切的毁了他,也不愿意放下。那既然如此,他就陪着。不管她要做些什么,造孽也好,作福也罢,她都陪着。

    花落迟说:“我这样的人,这一生造了太多的杀孽,我不后悔,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心会发寒。你不晓得,杀人有多可怕,我那个时候还是杀了。我没想过要上什么天堂,我只是想着我杀了的那些人,不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都上了天堂的好,这样的话,下了地狱之后,我就不用面对他们了。”她唏嘘了一声,“包括顾白。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若他也下了地狱的话,我真希望他能投胎,因为我这样的人,指定是要落入十八层炼狱里,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了。”

    夜辰听了心头便是一阵发堵,带着一种惶惶不安,惊慌失措,他搂紧她道:“你莫要胡说,你怎得会下地狱?我杀的人未必比你少,便是要下地狱,也是我先。到时候我也会陪着你,就算是十八层炼狱,我也陪着你。”

    花落迟静静的看了他半晌,凤眸之中似深情的要滴出水来,突地便一笑,笑意中隐有哽咽:“你便是不陪着,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答应我要永远都不离开我身边,那我既下了地狱,自然也要携了你去的。”

    他们两人又静静的走了一阵,街巷里热闹繁华中走过他们寂静的身影,花落迟看着日头,早已偏西,才察觉到今日出来已经够久,便道:“我们回去罢。改日再出来。”

    夜辰无异议,“好。”回去的路上却又忍不住道,“落落,我们找些时候出去一段日子罢?出去玩玩也好,我总感觉最近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花落迟诧异的看着他:“你一个大男人,竟也相信感觉这种滑稽的事么?”

    夜辰悲愤道:“我也不想相信。可是,”他啐了口气,“顾白没回来的时候我不相信,他一回来,我就觉得没好事。”又道,“还有,八月十五是中秋,姑奶奶肯定是要从罹城来帝都一次的,到时合家团圆,我真怕姑奶奶心一狠,把我们的事给抖出去,虽然我晓得你不怕,但现在也不是时候,我可不想惹是生非。不如我们先出去躲一段,等到姑奶奶回去了我们再回来罢?”

    花落迟泄气道:“现在离你的中秋节还有整二十天的时间呢?你着个什么急?”她苦口婆心的教育他,“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完全不用担心你那个姑奶奶,你信我,她绝对没有那个胆子乱来,她要真想乱来的话,早就一道折子递上来了,用得着等这么长时间?还有,”她再严肃教育道:“我跟你说,感觉这档子事从来都是不可信的,我这些年要是凭感觉做事,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疑神疑鬼了?”

    教训完了就接着走,夜辰摸了摸鼻子,又跟了上去。

    刚刚踏进花府大门,长歌就扑了过来,夜辰眼疾手快忙将她一把抱起,免得她冲撞了花落迟,长歌搂着他的脖子,只听她娘问道:“你回来了?堂哥醒了没?”

    长歌很乖巧的回答:“醒了。我亲眼看着他醒过来的,和他说了好些话,不过医正说钰哥哥身子虚,要好好休息,所以四伯伯就把我送回来了。”

    花落迟点了点头,长歌又兴奋道:“娘,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漂亮叔叔,那个叔叔长得可漂亮了,他是不是那个就住在我们隔壁的叔叔啊?”

    花落迟脚步一顿,夜辰眸光一紧,急问道:“你说的漂亮叔叔?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长歌不懂他们的神情,只是软声软气道:“四伯伯把我送回来的时候啊。就在外面遇见的,四伯伯还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那个叔叔长的可漂亮了,他还对我笑,问我好不好?还送给我礼物,那礼物好漂亮,”见花落迟变了脸色,忙举着白白净净的手道,“不过我没收。娘你不是说过吗?无功不受禄,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虽然那个叔叔一再强调他不是陌生人,更不是坏人,长歌虽然相信他不是坏人,可是娘也说过,只见过一次面的就是陌生人,我和漂亮叔叔只见过一次面,那一顶是个陌生人了,所以我告诉他说,等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就不是陌生人了,到时候我就能拿他的礼物了。”

    长歌很是沾沾自喜,瞧瞧,她将她娘教的东西用的多好。

    花落迟却僵硬着一张脸,神情极不好看,“听着,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儿。不论他送你些什么,你都不能要,听懂了没有?”她口气有点严厉,长歌被吓了一跳,睁大一双茫然的眼不解的看着她,又看看夜辰:“为什么?四伯伯也说那个漂亮叔叔不是坏人的。”

    花落迟眸光更厉,正待再说,夜辰就抓了她的手,低声斥道:“你小点声音,别吓着孩子。”她转头看时,果然见长歌一张小脸委屈至极,低着头不说话,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上前一步,伸手摸着长歌的脸颊,柔声道:“长歌,你听娘的话,娘是为了你好,你记着,不管那个漂亮叔叔再和你说些什么话,你只管应,问什么你答什么,但是有一点,就是不能要他的东西,什么东西都不能要,他不是好人,绝对不是好人,知道了吗?”

    长歌虽然还是不懂,但至少懂得她娘是不会害她的,既然娘说那个漂亮叔叔不是好人,那他一定不是个好人,那不是好人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要的。一想到此,就坚定的点头。

    花落迟舒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

    夜钰倒是醒了过来,慕娉楹却倒下去了。

    医正的说辞大概意思应该是这样的,说是长时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再加上忧伤过度,悲恸伤身,夜钰醒来时又心生欢喜,这欢喜欢的过分了些,这悲喜交加,来回反复,身体一时承受不住,刚刚站起身,就倒下去了。

    夜凉当时就吓坏了。

    天色已晚,夜幕已深,慕娉楹自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想要坐起身,偏生浑身乏力,没有一点力气,偏头看时,正看到夜凉趴在床沿,睡的正熟,只是眼眶黑了一圈,看起来疲惫至极。

    他也整整几日没有休息了,一面忧心着夜钰,一面忧心着孩子他娘,另外一面还忧心着孩子他娘说的那一句“自请下堂”。

    慕娉楹看着他熟睡模样,心头一阵发酸,她已经想不起,他们有多少时候没有这样静静的待在一个空间里面了。她也想不起来,往日里恩爱异常的他们,何时见了面,踞针锋相对?她并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温柔大方,她其实也是容不下别人的人。父亲告诉她说,慕容家的女儿,拥有与夜氏皇族一样尊贵的血统,一样尊崇的身份,一样高贵的尊严。因着不仅是当今的罹王殿下,还是以前的太公主殿下,身体里所流淌的不仅仅是夜氏的血脉,更是慕容一族的血脉。家族虽然没落,尊严却不可丧失。她晓得。父亲自小教养她时,皆是罹城的风尚,他从不将她当做一个可以为自己家族带来荣华富贵的物品,父亲说:“慕容一族的人,从来不会看低了女子,所以身为慕容家的女儿,也绝不许看低了自己。”

    父亲是她见到过的最伟大的人。

    可是现在,她却想着,若她像她妹妹一样多好,像她妹妹一样多好,温婉大方,肯于他人做妾。若她也是这样的话,她今日便不会这么痛苦,她会像别的大家闺秀一般三从四德,将自己贬低在低男人一等的位置上。她甚至可能会主动张罗着为自己的丈夫纳娶侧妾。哪怕她心痛如绞,也会选择忍耐下去,万不会生出自请下堂的念头。可她不是。她生来拥有慕容一族的血脉,便承了慕容一族的尊严,慕容一族为罹城大族,向来就将家族尊严置于一切之上。她妹妹生性软弱,可以与她人共事一夫,她却做不到。而他,而夜凉,他晓得她做不到,却偏生逼着她。

    若非是为了钰儿,若非是为了她的孩子,她怎肯留在这里?她生有一身傲骨,断不会为了一个薄情寡性的男人,就此折了腰。哪怕这个男人,是她自小爱到大的,别人常说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她却知道有些东西是绝对无法牺牲的。若他不爱了,她强留着一份感情又有何用?她说她羡慕花落迟,这话却不是作假的,那个女子向来果敢,敢做敢说,她却没有那么狠的心肠。

    夜凉睡梦中微微动了一下,似要醒来的模样,她心一跳,竟想要逃避,她尚没有想过在那一句“自请下堂”的话说出来之后要如何面对他?是以忙闭目,作假寐状。

    夜凉揉着自己的额头清醒过来,似是睡的迷糊了,竟有一瞬间的茫然,待看清情状之后便恢复清醒,仔细的看了看慕娉楹的脸色,见其已有好转,不由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里稍微还有点失望:“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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