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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夜凉,你别逼我恨你

    夜凉失望的叹了口气。.

    她已经睡了几个时辰了,自午后至深夜,都没有醒过来。他晓得她这几日劳累了些,为了夜钰操碎了心,睡的久些情有可原。只是他心头埋着一桩事,这桩事不解决个干净了他的心就始终堵着。她跟他说要自请下堂,他听得出来,那不是一时气话,她是个很理性的人,也不会和他赌气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代表她那句话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这个念头也早已在她脑海生根。

    可他却不想,他怎么会想?他想跟她好好的谈一谈,实实在在的谈一谈,把所有的事情说个清楚,最好能说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结果来,如此他才能放得下心。可是现在,她容颜憔悴,脸色苍白,疲惫至极的躺在这里,他就是要说,她也听不见。而她醒来之后,因着要照顾她身体虚弱,也绝不是说这档子事的好时机。

    他伸手过去抚摸她的脸颊,轻柔温软,她其实也不过是三十几岁的年纪,在这个世界里算不得年轻,容颜却十年如一日,依旧保持着十八岁时的美艳无双。他晓得她一向很美,慕容一族的女子从来就拥有这样一副好容貌,她生性并不拘谨,也不循韬规矩,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花落迟是一样的人,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却永远无法拿某些东西来换,不过是一个心狠,一个心软,一个什么都敢做,一个总要顾忌许多。

    他喜欢她,他爱她,这份爱情长久的是自小就有的,他们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他爱她几乎成了一个习惯,一份爱情或许只有成了习惯,才永远不会消失。她十八岁的时候,年华正好,幕萧想将正好年华里的她再留上几年,是他自己迫不及待亲自去向父皇请了圣旨,将她迎娶进门。他一向洁身自好,对她始终是一心一意一个人,他娶她的时候是想着,这个女子,是要陪着他一辈子的。他想着要她陪一辈子,他不是一个会拿感情来开玩笑的人。

    他为了她不纳妻妾,为此受到了九弟的讽刺,虽则后来他更强大的又给讽刺了回去。自开国伊始,皇家钟情之人从来不少,但像他一样仅有一个女人的却是唯一,父皇和母妃也曾明里暗里告诉他说要他纳娶侧妾,他权当了耳旁风,不放在心上。他渴望能与她有长长久久连绵不绝的情意,长久的情意里,自然容不下第三个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却已经变了?

    他记不清楚了。只是当他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变了。

    从成婚至今,十三年的时光,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存在,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可是现在,他们却面临了一个“自请下堂”的问题。

    他晓得她是为了什么,她一向很顾忌花落迟的存在。那时他们关系好,好到了不同寻常,是他自己的错,未曾想着收敛,他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了近三十年,倏然遇到了一个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那段日子他与阿迟太亲密了些,她见了有所误会自然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后来他察觉到不对劲,他曾向她解释过,他以为他们感情深厚,只要他解释清楚了就没有什么误会了。她信了,可是后来他想想,是不是因为他解释的其实并不是那么清楚,所以才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她不是一个会无理取闹的人,在这档子事上面她的态度却着实让他恼火。后来他也急了。近些年他们的关系越发不好,自从花落迟回来之后关系更加不好,可至少她还在身边,哪怕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依旧是在他身边,只要她在,这误会总有解释清楚的一天。可他却忘了,人的耐性往往比误会的耐性低,误会可以长长久久的存在,人却没有那诸多的心力。

    他九弟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诚然他现在知道了悔改,也收获了幸福。

    他又忧伤且失望的叹了口气。

    是他自己忽略了她的性子,一直采用拖延政策,拖延政策实施的时候又忍不住加了一个冷战政策,这两个政策一起实施,最后能落得一个什么好结果?

    可他向她解释过许多次,她自己不信,他知道他的行为与他的语言不符,一面保证着与花落迟绝无私情但在行动上面偏生让人看了都会心生误会,可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也不能说不信就不信罢?

    他再复忧伤且失望又惆然的叹了口气。.

    他的手触在她的脸颊上,倒使得慕娉楹浑身一僵,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不敢有丝毫动作,就连呼吸都僵硬起来,耳边响起他接二连三的叹息声,声声低落,不由也是心头一番怅然,只听他道:“我晓得我作为是过分了些,可我也向你说过诸多次,我和阿迟没有丝毫逾越,是你自己想的多了,我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你纵然再恼怒,再生气,也不能说出自请下堂的话来。我们当初说好了,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难道你全忘了不成?”话落又是一番怅然叹息。

    她听了顿时便心痛如绞。哪里是她忘了?当初他们两人立下的誓言,她真真切切一字不落的记着,记到心里最深的地方,若是忘了,是他自己忘了罢?她是慕容家的女子,心性再高,也是一个女子,一个女人平生最大的幸福,不过是有一个健全的家,一种平淡的生活。当初她嫁进四王府时,曾真切的以为,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可她却忘了,所有的誓言都是不能长久存在的。誓言两字,通通都是有口无心的。

    他道:“其实我也知道,你误会我也是在情在理的。可总有些事,我无法向你解释的清楚,我若向你说了,你指不定会将我当做疯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许过你一生,便也是许了我自己一生,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和你长长久久,奈何现在因为你一句话就让它心惊胆战的成了一纸空文。阿迟对我来说,是我的亲人,我将她当做妹妹一样,她是我这一生中某种意义上最重要的亲人。而你,你是我的爱人,爱人和亲人之间,分不清孰轻孰重,感情却是无法比较的。这话我向你说过许多次,你从来不肯信,后来我就不敢说了。”他似是低声笑了笑,执了她的手放在手心,她只觉得手心里都要虚出冷汗来,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你瞧,你现在躺在这里,我一面担心着,一面却又庆幸着,因为这些话,只有你听不见的时候我才敢跟你说。若你清醒着,听了我的话,定然要反唇相讥,我们吵过那么多次了,很难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她顿时心酸无比,被他握着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夜凉心神一颤,呆了半晌才凑上前仔细查看,见她仍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也分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只是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叹了半晌,倏地身子一歪,扑到她身上去了。

    因是夏日,气候炎热,她只着一身单薄中衣,盖了一层薄被,被他这一扑,登时心跳如擂鼓,全身上下冒着热气。他的脑袋正巧扑在她胸前。

    她另一只手紧张的揪着被子,心跳加速,脸颊发红,额头冒着冷汗,生怕他察觉出什么不对,他却只顾着沉浸在自己忧伤的情绪里,她登时就松了口气,而后困意又袭来,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似是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一身大红嫁衣,正是十八岁的好年纪,他那时也风华正茂,是整个帝都城里诸多女子倾慕的好郎君。他执了她的手,一步一步踏入喜堂,他含笑将她望着,眸子里似有万千情意,又似汹涌漩涡,要将她卷了进去。那夜洞房时,他很高兴,酒喝了多些,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之后依旧缠着她喝合卺酒,然后抱着她,凑在她耳边低声道:“阿楹,你终于是我的了。”

    她当时听了满心欢喜满心情意,而今想起时却落得满心的伤悲,以及满心的无可奈何。

    夜凉一直在榻前守着,不曾离开半步,慕娉楹再醒来时已是翌日午时,她晓得他在这里,她不想见他,可浑身乏力,腹中饥饿,如何都睡不下去了,只得装作初醒来的样子起了身,夜凉见了紧皱的眉心蓦地舒展,凑到床榻前就将她扶了起来,自己坐在床沿,使她半倚在自己怀里,关心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慕娉楹拧着眉头,不想跟他在一起,对他的搂抱有意无意的躲了躲,夜凉察觉到了,浓眉顿时拧起,心头老大的不悦,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他抱?她是他的女人,他是她的男人,他们两个搂搂抱抱甚至做些更亲密的举动都是理所当然的。他搂的更强硬了些,脸上却一派关心神色:“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再让医正来看看?”

    慕娉楹察觉到他强硬的搂抱,摆明了他强硬的态度,心下一阵恼怒,却奈何发作不得,只得在他怀里安安分分的待着,他一提起医正,她就想起了大病一场的夜钰,忙回头问他:“钰儿呢?他怎么样了?”

    四殿心头微恼,他在这里守了她一天一夜,她醒来第一句话却是问那个小子。但一想到那个小子是她儿子,且刚刚病过一场,他大人大量也就不计较了。慕娉楹见他不答,以为出了什么事,急的又问了一遍:“钰儿怎么样了?”

    他泄了口气,颓废道:“不晓得。”慕娉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其中带了些许谴责意味,他诚然无辜,他确实不晓得,他一直都守在她身边,她迟迟醒不过来,他哪有心思关心别的事。

    慕娉楹却恼了,发狠一般推开他,她身子虚,没有多大的力气,他怕她伤到自己,忙将她搂的紧紧的,却又不弄疼了她,她哭道:“夜凉,你真没良心。那是你的儿子,难道你就不关心吗?”

    夜凉张口结舌,甚至她这误会大发了,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她照顾了夜钰整整几日的时间,身子早就垮了,眼下才醒来,可万万伤心不得,忙道:“你别急,我让人去看看,你别激动…”

    慕娉楹哪里肯听他的话,挣扎着就要下床自己去看看,夜凉死搂着不肯撒手,“你身子不好,别激动,我这就让人去看…”话没说完就被她推开了。

    可推的力道大了些,她自己也收势不住,当头就朝床下栽去,夜凉惊起一身冷汗,眼疾手快伸手去捞,才避免了她摔在地上的悲惨命运,可她心中正有气,又记挂着夜钰,丝毫不受他的好意,仍执意的要下床,他不肯,她气急了就吼:“那是我的儿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自己没心没肺不想管他,我却做不到你这么无情冷血!”

    夜凉沉默着静静的瞧了她许久。她自不怕他,调足了气势和他对视,夜凉蓦地将她按在床榻上,捞过一旁的被子就往她身上盖,她气急败坏的要推开,他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若再胡闹,我就把那个小子送出去,送的远远的,让你一辈子都见不了他!”

    他承认他是在威胁她。

    慕娉楹当下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可她未料到他竟敢威胁她,心头一时泛起强烈的讽刺之意,带着庞大的心酸疼痛占据了心房,冷笑道:“夜凉,你别逼我恨你!”

    夜凉浑身一颤,恨?他们之间竟落到恨这样一个地步了?

    他看着她,眸子撞进她冷冽眸光里,这几年她总是是这样看着他,这眼神看的他很心痛,今日里却更加心痛,他以前嘲笑夜辰活了三十年却不懂得爱情,而今他却觉得自己更加失败。“你若是想恨的话,随你的便!可要恨人也是需要力气的!”蓦地冲殿外一声吼:“进来!”

    殿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有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素槿在外面听着他们二人争吵,早已吓得心惊胆战,生怕夜凉一时冲动将她的主子给扔出来,心在嗓子眼儿吊了许久,蓦地又听得一声吼,差点将手中端着的不知热了几次的补粥摔到地上去,勉强才稳住了,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头低的很低,不晓得面前是什么样的一副情状,只听见夜凉道:“拿过来。”

    她忙上前几步,将端着的补粥奉上,夜凉端过去,又对她吩咐道:“你且去传医正在殿外候着。”她慌慌张张的就退下去了,完全不管她的主子唤了她数次。

    夜凉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又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左手绕过她的肩头端着碗,另一只手用勺子匀了粥,自己先试了试温度,觉得尚可,然后又递到她唇边,她咬紧牙关不肯喝,他也不急,只是粥一直在她唇边放着,慕娉楹一开始还忍着,后来却忍不下去了,怒道:“你有完没完!”

    夜凉似笑非笑,以前他们吵得再凶,她也不会失了教养,她就连吵架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何时和他急过眼?他道:“你若是不喜欢喝这个,我再让人做了别的去?”

    慕娉楹咬牙道:“我什么都不想喝,我就想见到钰儿!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夜凉不紧不慢道:“我没有不让你见他。你先把这个喝了,喝完之后我就让人把他带过来。不然,你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狠心,我把他送出去历练一个十年八年的,管教你哪里都找不到他。”

    “你!”她顿时气急败坏,瞪着他却又无可奈何,转头又瞪着那碗粥,倏地就抢了过来,仰头就灌了下去,喝得急了,呛在了喉咙里,夜凉忙拍着她的背帮她缓气,她一把推开,不受他的好,将空碗翻给他看,又摔到他怀里:“我喝完了,钰儿呢?”

    夜凉将碗放在床头案上,依旧不紧不慢道:“急什么,你刚醒,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让医正再给你看看,你再休息一段时间,我就让人把他带过来。”

    她似是忍无可忍,切齿道:“我不听你什么鬼话连篇,我只要见到钰儿,你现在若不让我见到他,那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她是一个母亲,她关心自己的孩子,夜钰刚刚大病一场,昨日才醒来,眼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一副情状,他却拦着不让她见,可曾考虑到她身为一个母亲的心情?

    夜凉眸光一凝,登时冷脸,话不经大脑就出了口:“永远都不想见到我?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又冷哼一声,“也是,我忘了,你前几日才跟我说了一句自请下堂,你都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哪里还想见到我?”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忙去看她神色,果然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心中悔意越盛,差点就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慕娉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只是他看着很心疼,想要搂住她细声安慰,她却惨笑这开了口:“是啊,我怎么忘了,我前几日刚跟你说了要自请下堂,”摸了摸额头,“瞧我这记性,怎得就忘了呢?”又忍痛对他道,“现在钰儿已经没事了,他已经醒了,那现在,现在,”她顿了许久,语气哽咽的差点哭了出来,却到底是没哭,“现在,你完全可以写休书了,只要休书写了,我立刻就走,再也不在这四王府待上一刻钟的时间。”眼泪倏然就留了下来,她低着头用手抹去,“只是我求殿下,在我走之前,让我再看一眼钰儿,看一眼就够了,他总归是我的孩子……”

    夜凉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心头堵得难受。他想跟她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想过要让她走,他也不同意她离开,可话还没说出口,殿门就被人撞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扑到了慕娉楹怀里去:“娘!我不要你走!”说罢“哇”的一声就哭了。

    慕娉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看清是谁之后,早已喜极而泣,搂着夜钰直唤“钰儿”。

    夜凉额头青筋跳了跳,他明显看见扑在她怀里的某个臭小子对他挤眉弄眼,眼里尽是看好戏的意味,他用耳朵想想也知道,这小子指不定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夜钰哇哇哭着:“娘,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你不能丢下钰儿一个人,爹他没心没肺,从来就不管我,娘你要是也不要我了,钰儿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娘,你要是走的话,你也把钰儿带走好不好,钰儿要永远都跟娘在一起……”

    他眼角却无一滴眼泪,看着他爹尽是鄙夷。

    夜凉无奈抚额。这小子今年才十二岁的年纪,可是该懂的还是懂,他一开始还担心他是个孝子,生怕和慕娉楹之间的争吵会影响到他心灵的全面发展,哪知竟是他想多了,有一次他和他娘吵得急了,他娘拂袖而去,这小子就偷偷的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他阴测测的笑,笑完了冒出一句:“爹,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怂。”

    在他这个儿子的眼里,他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明显是一件很怂的事。夜钰当时看着他,恨铁不成钢道:“爹,不是我说你,你看看我娘她心里满心思都是你,可一个心里满心思都是你的女人,你堂堂的四皇子殿下竟然都搞不定,还把人给气成这样,你说你是不是特别的怂?”

    在夜钰心中,他爹娘争吵其实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恩爱,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骂的越狠了,就代表越爱,他晓得他爹心里有他娘,他娘心里有他爹,所以不论他们再怎么吵,他都不担心。

    只是他爹从来没有讨得了一点便宜。他一开始还看他的笑话,后来却看不下去了,这场面着实惨不忍睹,所以以后他们每次争吵的时候,他爹若是败下阵仗来,就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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