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7

    （七）笼络

    一番寒暄之后，宋玉莹笑着说道：“儿臣是晚辈，娘娘若不嫌弃，只管直呼儿臣玉莹就好。.”

    “玉莹，”我口中念道，“果真人如其名，肤白如玉，清莹秀澈。”

    “娘娘过奖，”宋玉莹受宠若惊，起身说道，“贤妃娘娘才是气质不俗，玉莹望尘莫及。”

    “坐下吧。”我笑着向她摆摆手，“本宫虽是虚长几岁，却也是刚入宫的新人，晋王身为皇长子，一直深受皇上器重，日后更是前途无量，本宫恐怕还要玉莹你日后多多照应呢。”

    “娘娘言重了，玉莹不敢当。”她诚惶诚恐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丝喜悦，恐怕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我与她第一次见面就会如此与她交心，说这么些话。

    “听说宋妃是你的妹妹？”我喝了一口茶，不经意地问道。

    “娘娘，”宋玉莹听我如此问，惊恐万分，即刻起身跪下说道，“玉莹替宋妃娘娘向娘娘您谢罪，求娘娘看在玉莹的薄面上原谅宋妃当日的冒犯。”

    “缎儿，快扶晋王妃起来。”我赶忙吩咐身旁的缎儿雪芙说道，“当日之事，本宫早已忘记了，玉莹你告诉宋妃，让她也不必放在心上。”

    “谢娘娘！娘娘宽容之恩，玉莹姐妹必不敢忘。”宋玉莹欣喜地说道。

    我看着她笑道：“本宫瞧着玉莹倒像是从前闺阁中的一个姐妹，分外亲切，只盼能常来走动才好。”

    宋玉莹大喜过望，说道：“能像娘娘的姐妹，是玉莹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怕娘娘平日伺候皇上太过忙碌，不敢常来打扰。”

    我淡淡地抿了一口茶说道：“皇上后宫雨露均沾，本宫平时也是闲的无聊，你常来看看本宫就好。”

    “是。”宋玉莹恭敬地答应着，略坐了片刻，才起身告辞。

    “缎儿，去送送晋王妃。”我吩咐道。

    缎儿答应着随宋玉莹出了殿门，雪芙已从殿外进来。

    “娘娘，”雪芙见四周无人，悄声在我耳畔说道，“奴婢出去转了一圈，蓝妃的事已经打听到了一些。”

    “说。”我喝了一口茶，尽力克制住心中不平的情绪。

    “这个蓝妃好神秘，”雪芙婉婉道来，“奴婢悄悄的问了许多宫人都不知道她的事情，后来，奴婢托人买通了宁德宫的一个扫地的宫女，才打探到一些。.”

    “她叫姜紫，是南安县令之女，入宫比宋妃杨妃她们这一届的秀女要早，出身虽低却在入宫之初深受宠爱，不久就封为蓝妃，住在‘念思宫’，听说这宫名还是皇上亲自取的，亲手所写。可惜后来秀女入宫后，皇上就渐渐淡了些，在娘娘您入宫前，还把宫名改成了‘宁德宫’。更奇怪的是，皇上突然将她禁了足，不许她擅出宫门，更不许宫人们提起蓝妃这个人。可是，据那扫地的宫女所说，经常会有御赐的坐舆过来抬蓝妃过去，不知是去见谁，只知道蓝妃每次看到坐舆都欣喜不已，平日里也总是站在殿门口盼着。”

    “难怪，我入宫许久，竟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我叹道，定楠，你为了保护她，到底做了多少事？是不是连我也算计了？名义上我是你的宠妃，实际恐怕是替她这个暗地里的心上人白担了所有的罪名吧？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给了那个宫女许多钱财，又用她家人的性命唬住她，仔细看着蓝妃的一举一动。”

    我点点头说道：“一切要小心，万万不可被蓝妃和皇上看出端倪。”

    “是。娘娘，不过是个失了宠的嫔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雪芙见我有些忿闷，忙笑着说道，“刚才奴婢奴婢去见皇上，说娘娘让皇上不必过来，皇上担心娘娘，留着奴婢问了好一阵子。”

    “你怎么说？”我问道。

    “奴婢只说娘娘连日陪伴皇上，只是有些累了，并无大碍，皇上才放了心，吩咐奴婢好好侍奉娘娘。”雪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笑道，“皇上对娘娘的心，奴婢看得真真的。”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气，定楠毕竟与我相处了十多年，就算是养只狗，也会有些感情吧，心中却十分烦躁，便说道，“今日天放晴了，没什么风，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了。”

    （八）假意

    随手拿了一件雪狐氅披在身上，我迈步出了宫门。下了好几天的雪，初遇晴日，虽有太阳高高地照着，却似乎愈加的冷，我合紧了身上的狐氅，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中走着。

    眼下就要开春了，雪虽未化，枝头的新绿倒也冒出来许多，正细细地看着树梢上的点点嫩叶，却听见一阵琴声，伫立聆听，是一曲《高山流水》，循声而去，只见一男子身着玄色长袍，端坐在万梓亭中，聚精会神地拨着琴弦，突然一阵恍惚，我想起了易扬熙，当年似乎也是如此，在雨中弹琴。

    琴声骤停，我回过神，见他已经起身向我走来，我才看清，原来是那日见过的裕王易弘诚。

    “臣弟见过贤妃娘娘。”他抱拳向我躬身行了个礼。

    “王爷不必多礼。”我欠身回礼，淡淡说道，“慷慨激昂，清澈婉转，不知王爷是志在高山还是志在流水呢？”

    “娘娘好耳力，”他轻笑道，“臣弟不才，如何都无法与贤妃当日的《梅花三弄》相比。”

    “本宫那日在同乐殿献丑，王爷还记得？”

    “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他凝视着我，悠然念道。

    “王爷将本宫比作玄宗杨妃，本宫愧不敢当。”我冷笑一声说道，转身离开，却在假山后，看到那日抬紫苑的坐舆走来，方向似乎是刚从宁德宫出来。

    我定住脚步，定定地看着紫苑面带笑容地从我眼前经过，一阵莫名的伤痛袭来，我踉跄不住，却被一只手用力地扶住。

    “贤妃，你怎么了？”映入眼帘的白皙面庞还是那副儒雅的尊容，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

    “我没事。”我起身，才发现自己还被他拥在怀中，猛然推开了他。

    我定了定神，整理好衣裳，对他说道：“多谢王爷，时间不早，本宫先行告辞。”

    正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其实，后宫就是如此，一人欢喜万人愁，贤妃是个聪明人，应该不需本王开导。”

    我停住，却不再转身，继续往前走。一人欢喜万人愁，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不该骗我，不该一直利用我。

    回到蒹葭宫，缎儿已经预备好了午膳。

    “娘娘，奴婢见你这两日食欲不佳，就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几道娘娘喜欢吃的小菜。”

    “我不想吃，撤了吧。”我一阵烦闷，径直向暖阁走去。

    “陪朕吃也不好么？”一声轻呼在身后响起，我停住脚步，努力让自己换上笑容。

    “你怎么来了？”我转身笑看着他说道。

    “你身体不适，我来陪陪你。”他行至我的身旁，拉住我的手说道，缎儿等人都见势退下。

    “我没事，”我松开他的手，向暖阁走去，“你不必挂念我，政事要紧。”

    “政事重要，妻子更重要。”他跟随过来，从后面搂住我的腰。

    “妻子？”我愣住，这两个字似乎与我相隔太久，居然如此陌生，心中不禁冷笑，我不过就是他的棋子而已吧。

    “当年我说过，一定要娶你为妻，绝不反悔。”他把我抱紧，贴着我的耳畔说道。

    “是么？”我回想起在文府，确实有一个人对我这么说过，可是那时，不正是他把我往易弘诺的怀里推的时候么？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还能信么？

    “你放心，”他转过我的身体，额头轻靠着我的额间说道，“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封你作我的皇后，名正言顺的妻子。”

    “孩子？”我重复道，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好。”想起在假山后看到的一幕，却感觉全身一片冰冷，这些话，他是不是也对紫苑说过？

    “你饿了吧？”我推开他，轻声说道，“快去用膳吧。”

    他用手刮过我的脸颊，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一起吃。”

    我拉住他，悄声说道：“今晚，你去别的宫中吧。”

    “怎么了？你不想我陪着你。”

    “你是皇上，”我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应该平衡后宫的关系，况且，我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你有我的保护，谁敢动你？”他拥住我说道。

    “就算不为这个，你也应该为你的江山考虑，”我轻轻推开他说道，“后宫若有怨言，恐怕会引起大臣们的议论，我不想看到你为难。”

    “幽蓝，”他再一次抱紧我，“我舍不得你。”

    若是从前，他如此对我，我定然感动不已，可是现在，我已经毫无感觉，甚至，还有一丝厌恶，他刚刚与紫苑幽会，又来找我说这么一些话，究竟把我看成了什么？他与宋如霜一众人在一起，我并不抗拒，因为他对她们，没有感情。可是，他与紫苑，我却无法容忍。

    我从他怀中脱身，笑着说道：“快些用膳吧，菜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