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

    （九）储君

    定楠并未在蒹葭宫过夜，却宿在了乾宁殿，阖宫又是一片愤懑之声，矛头自然是指向了我。.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正绣着荷包的针不留神深深地刺进了我的手指中，十指连心，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娘娘，”雪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道，“要不要奴婢去打探蓝妃此时是否在宁德宫？”

    “不必了，”我将出血的手指含在口中，吮干流出的鲜血，淡淡地说，“我不想知道。”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他们的事，我再也不想知道。

    “雪芙，”我沉默片刻，继续手中的针线，“以后，不需要再打探蓝妃的消息。”

    “娘娘……”

    “蒹葭宫本就是众矢之的，”我淡淡地说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纠咱们的错处，你就更要小心，蓝妃的事既然皇上忌惮，我们就先撂开不管。”

    “是，娘娘。”雪芙答应着。

    “我让你到太医院悄悄准备的药，都备好了么？”

    “已经拿来了，”雪芙沉吟片刻，勉强开口说道，“娘娘，这后宫中，皇上最常来的就是咱们蒹葭宫，别的嫔妃怀龙嗣的机会本就甚少，娘娘为何还要冒险给她们用这药呢？”

    “如果，是给我自己喝呢？”

    “娘娘！”雪芙惊呼出声，“这可是避孕之药，娘娘为何要这么做？”

    我看着她紧张不已的样子，笑道：“傻丫头，本宫只是暂时不想要而已，我刚入宫就受宠，已经让她们恨我入骨，若是此时有孕，恐怕会让她们有机可乘，再来害我孩儿。只有等本宫地位稳固之后，才能给龙嗣一个最安稳的环境。”

    雪芙松了口气，笑道：“娘娘想的不错，可吓死奴婢了。”她出去将一袋已做好的药丸小心翼翼地拿了进来说道：“娘娘每次只吃一粒就好，这药有些阴寒，需伴着温酒暖暖地吃下去才不伤身体。”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接过药，向她摆了摆手。

    耳畔却是定楠午间说过的话：“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封你作我的皇后，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冷笑一声，吃下一粒药，苦涩无比，果然是极阴寒之物，若是我每日坚持服用，恐怕此生都不会有孩子了，这样就好，我与他之间只有利用，没有爱，没有孩子，此生就不会有牵绊。.

    厚厚的积雪终于伴随着严冬消失殆尽，春日里的阳光暖洋洋的，我静立在院内，看着那几棵银杏慢慢地吐出新芽，手中喂着一只定楠前日差人送来的一只玄凤鹦鹉，不断地教它说话。

    “娘娘，”缎儿行至我的身旁说道，“晋王妃求见。”

    “让她进来吧。”我轻拍去袖口的几片鹦鹉扑扇下来的羽毛，转身步入殿中。

    宋玉莹自从那一次与我聊得甚欢之后，只要入宫请安，就必会来蒹葭宫坐坐，宋如霜也在她的带领下来过两次，对我的不计前嫌甚是感激，而我也不抗拒多她们这两个盟友，毕竟我的身后没有家族的支撑，若想独自一人在后宫支撑，太难。

    “玉莹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我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看着有些情绪低落的她开口说道，“不知可否与本宫说说？”

    她有些介意地看了看我身后的缎儿，欲言又止。

    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缎儿等人应声退出，宋玉莹才开口说话。

    “唉，”她轻叹一声说道，“娘娘不知，如今皇上对我家王爷的态度越发冷淡，昨日上朝时，还将王爷的几个心腹门客调离了原本的职位，明升暗降，到那穷乡僻壤任职去了。”

    “这些朝中之事，可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我正色说道，“后宫不得妄议政事，玉莹。”

    “玉莹知道，可是，”她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家王爷毕竟是皇上的嫡长子，却不知是何原因突然得罪皇上，如今，皇上倒是甚器重楚王和赵王，如今王爷在家也是心情烦闷，对玉莹更加不屑一顾，娘娘，您可要帮帮玉莹。”

    我淡笑一声，自然已经猜到她今日来的目的，可是，她不知道，定楠永远不可能器重易弘诺的儿子，尤其是忌惮晋王这个嫡长子。

    “本宫如何能帮得了你呢？”我笑着轻轻吹去盖碗中漂浮着的茶叶。

    “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宋玉莹见我如此说，知道有希望，便笑道，“只要娘娘能常常说说我家王爷的好话，晋王和玉莹感激不尽。”

    “这个不难，只是，”我放下手中的盖碗，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本宫略看过些旧史，看到书上曾说，储君乃立国之根本，历代君王都以立太子来防诸王的明争暗夺，而储君之人选，宜以嫡长子为首选。”

    “娘娘的意思是……”宋玉莹有些欣喜地问道。

    “本宫没有任何意思，只是与玉莹你聊聊史书而已，”我悠然笑道，“本宫才疏学浅，读书甚少，只记得这些东西，希望玉莹你不要放在心上。”

    “娘娘所言甚是，玉莹谢娘娘开解。”她起身向我行了个礼。

    我说道：“近段时间，玉莹若是没什么事，就不必再来蒹葭宫了。”

    “娘娘，这是为何？”她有些诧异。

    “你还希望我在皇上面前替晋王美言么？”我反问道。

    她沉思片刻，才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娘娘思虑周全，玉莹这就告退，不打扰娘娘。”

    我轻声笑道：“你去吧，顺便告诉宋妃，让她没事来我这里坐坐，一个人总是烦闷得很。”

    “是。”她应声离开。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殿门口，我的笑容也瞬间隐去，定楠，恐怕不久你就会多了不少烦心事吧。

    （十）流言

    一连好几日的晴好天气，我不愿辜负了，便拉着雪芙在御花园里闲逛，经过假山时，我突然崴了脚，便停在原地，谁知却偶然听到了几个宫女的议论。

    “听说贤妃娘娘可是群芳院出来的。”

    “群芳院是什么地方？”

    “这你都不知道，群芳院是金陵最大的妓院了。”

    “妓院？”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

    “这怎么可能啊？听说贤妃娘娘的父亲可是朝中的一位大人，她怎么会到妓院去呢？”

    “谁知道？不过听说有人曾经在群芳院见过她，后来怎么又成了官家小姐就不清楚了。”

    “说来也是，这后宫的娘娘这么多，皇上偏就喜欢她一个，要说她貌若天仙也就算了，却偏偏是个丑女，若说没有一点手段狐媚皇上，谁都不信。”

    “是啊，从妓院出来的女人，惯会的就是取悦男人，咱们皇上哪见过那种仗式呢？”

    “怪不得呢，一入宫就封了嫔，那就是没有经嬷嬷们验身了？”

    身旁的雪芙听着已经气得全身发抖，大声说道：“是谁在那乱嚼舌根的，也不怕送入浣衣局割了舌头！”

    怒喝之下，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奴婢去看看，究竟是谁传出的谣言。”雪芙气呼呼地说道。

    “不必了，”我淡笑着随手掐过一枝月季，“随她们去吧。”

    “可是，娘娘，她们如此中伤你，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对娘娘有所误会？”雪芙愤愤的说道。

    “我自会向皇上说明。”我继续往前走，用手扯下的花瓣沿途飘落，直到剩下最后的花蕊，也被我信手丢开。

    走到御书房外，门外的小太监一见到我，立刻回身往房中通报。

    “皇上请娘娘进去。”

    我对他点头笑笑，带着雪芙迈步入内。

    “臣妾参见皇上。”我俯身行礼。

    “都说过了，没有外人，不必拘这些礼。”定楠起身从案台旁过来扶起我。

    “咦？”我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不见皓月的身影？”

    “你见过她了？”定楠有些回避着我的目光问道。

    “是啊，”我假意没有注意他，继续看着四周说道，“上次我做了梅花糕，送来给你吃，正好遇上皓月，才知道她也在宫中。”

    “幽蓝，其实……”定楠轻咳一声。

    “我知道，”我拉着他的手，轻靠在他的肩上说道，“她与我也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我们都是从文府出来的，有她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定楠轻抚着我的后背，有些紧张地问道。

    “她说你要立她为妃！”我歪过头，佯怒着说道。

    “什么？”

    我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装着调皮地说道：“骗你的。她只说她是跟着易弘诺进了宫，后来你暗中夺了位，就一直跟随在你身边。”

    见他依旧有些不自然，我试探着问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当然没有！”定楠立刻辩解道，看着他如此的神情，我不禁好笑，他就这么不想告诉我实情么？如果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也许，我会原谅他，会好好地跟他携手一生，可是，他居然一直骗着我，他到底要利用我到何时？

    “我和皓月姐妹多年，倒真想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聊聊呢。”我淡淡地说道。

    “也好。”定楠回答得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心事。

    “哎呦。”我轻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