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女子不怕鬼
一个,两个,三个……朱槿抱着篮球独自在宿舍楼下的球场上篮。.深秋的夕阳照着朱槿倔强的脸,有微微的汗珠晶莹着,飞扬的马尾张扬着不服输。
实习的林河中学是个林场中学,林河林场处在边境线上,站在山顶就可以看到一衣带水的邻国。学校就在林场里,而教师宿舍在山上,山上郁郁葱葱到处是树木,犹以桂树偏多,经过林荫道扑鼻而来的就是浓郁的桂木的香气。实习教师宿舍在山坡的一片空旷的平地上,一幢八十年代的三层小楼,原来应该也是教室,很大很宽敞。学校安排男生住二楼,女生住三楼。班上的女生并不多,十来个女生安排两间大教室作寝室,床靠墙而放,中间宽敞得可以开舞会。
报到的第一天,许多女生看着发黄的墙壁多少有些失望,相比起学校雪白的墙壁、整齐的壁柜、明亮的窗户,这里的条件是过于简陋了,还好只是一个月的实习期。
可是朱槿竟有些喜欢。她喜欢推开窗充满负离子的空气扑面而来,喜欢窗外层层叠叠看不尽的深深浅浅的翠色,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她很喜欢这陌生的环境。宿舍楼下的那个运动场也好,也许是因为学校是属于省农垦局的职工学校的缘故,学校的很多设施比其他同类的乡镇中学要好。
三步上篮,转身,再扣。朱槿心里的郁闷都倾泄在这小小的篮球上,负气地较着劲。很多同学吃过饭都到教室去了,跟学生谈心,或是到带班教师的宿舍取经,或是跟组员讨论。偌大一个球场完全属于朱槿,小小的篮球也在嘲笑着她的失败!
在二楼窗台上静默地看了很久的夏未至悄然来到篮架下,接住正欲往外跑的篮球,说:“朱槿,来一场?”
朱槿轻扬嘴角,表示同意。.
可朱槿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从夏未至手里抢到球,相反,夏未至总能轻松地从她身边带球上篮。
朱槿喘着气,把球塞到夏未至怀里:“你自己玩吧。”
夏未至笑道:“这么快就认输了?”
朱槿没好气地说:“你才认输呢,你个头比我高十几公分,不公平,不玩了。”
“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公平吗?愿赌就得服输。你要讲规则,可是学生们的规则跟我们不一样啊,你如果不按着他们的规则出牌,又怎么会赢呢?”
朱槿没想到,平时话不多的班长会对她说这话,愣了一下。可朱槿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样跟学生们沟通。从小她就习惯一个人玩一个人说话一个人自问自答,长大后习惯一个人思考。跟一群顽皮捣蛋的孩子谈理想谈人生谈学习,简直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第一次,朱槿感到手足无措。
朱槿将额前被汗湿透的刘海拨至耳后,接过夏未至丢过来的篮球,再用力丢还给他,仍旧转回宿舍楼。
“喂,你听进去没有?”
“我洗澡,然后去办公室。请通知施文安,二十分钟后在办公室碰面,研究高一3班的班风问题。”朱槿头也不回,挥着手给夏未至留下了话。
夏未至轻笑,手中的篮球做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正中篮框。
山里条件不好,宿舍里没有卫生间,厕所和洗澡间都在离宿舍楼一百米的另一处地方,教师饭堂供应热水,自从到了林河中学,给女生提热水就成了男生们自动自觉的必修课。一开始,朱槿都是自己提,从饭堂到洗澡间两百米的路程,别的女生有男朋友可以支使那是她们的事,朱槿向来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两个桶各装半桶水提起来既平衡又省力,虽然路上歇了四次,但是不影响朱槿的心情。后来,也不记得过了几天,全班女生的热水都有男生帮忙提到澡房前,十二个女生的桶都在那里,也说不上是谁帮谁提的。女生们大为感叹:“中文系的男生终于表现出了侠士的风范!”
山里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夜晚上厕所,仅有的一盏路灯昏黄不明,深夜的山风呼啸,有很点恐怖片的氛围,女生们夜晚如厕总是打着电筒结伴而行。来的日子长了,那些师哥师姐们半真半假的鬼故事更让这些女孩子心里发怵。
晚自习回来,朱槿的心情很好。夏未至把高一3班的班委找在一起开了个会,也许是男生跟男生的关系这个二十二岁的班长和那个十六岁的班长进行了一场男子汉之间的对话,朱槿不知道内容,但是从晚自习的纪律来看,谈话起了作用,朱槿更加坚信一周以后她再上课一定会比第一次好,那样的狼狈不堪再也不会有了吧?
石阶小径只容两个人并肩走。从教学区到山脚,山下的喧嚣一下子就沉寂不见了,只见远处学生宿舍楼的通明,看起来明亮却遥远。
本来三个人并排走的,到了石阶,会有一个人落单。朱槿想也没想,主动走快了一步,留下两个男生殿后。施文安加快一步,跟上她,留下夏未至一个人在后面。
施文安眉飞色舞地说:“朱槿,你听说了吗?我们现在经过的这片树林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还是战场呢。今天黄师哥告诉我,说打仗时敌国的炮弹打到这里,死了很多人。”
朱槿轻轻说:“哦。打仗总会死人的。”
施文安继续说:“可是当地的老百姓说,死的这些是无辜的百姓,因此他们冤魂不散,一到深夜,就会在这树林里呜咽。”
朱槿其实是个胆小的女生,最听不得鬼故事。小时候,大人看《聊斋》,她一听到片头曲,就会把房间门关严,捂着被子直到听不见声音为止。在Y大,她也总是早出晚归,偶尔也有同学流传一些关于校园版的“聊斋”,可是校园毕竟是灯火通明的地方,路灯永远是亮的,独行的朱槿看到灯光就不再害怕。可这林河中学上山的路上是没有路灯的,只有手电筒,手电筒的灯束之外,是一片漆黑,还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响。
朱槿压抑爪怕,装作镇定:“我不怕,我是无神主义者。”
施文安叹道:“朱槿啊朱槿,你真是一点也不解风情。班上其他女生听到这个故事,几乎都是花容失色的。朱槿,你总得创造点机会给男生当一下护花使者吧?”一米八的施文安说起这话时略带凄惨,让朱槿忍禁不俊,玩心大起。
“施文安,你选的时候不对,想当护花使者总得两人个吧,三人行,让我很难抉择啊!”
施文安大喜:“朱槿,你这才像是女孩子说的话嘛。放心吧,我们班长同志还有许多的花儿等着他去保护,他分身乏术,只有像我这种绝版美少男才会高处不胜寒,等着你来解救的。”
朱槿“扑嚏”笑出声来,接着说:“施文安,你向来这么自恋吗?”
施文安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小生在小姐面前岂敢有半点吹嘘?不过实话耳。”
跟在两人身后的夏未至一言不发,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宿舍的灯光已经出现在眼前,山路的阴森之气也让这明亮的灯光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