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冥王琰华
陆婉姝跟着元芳出了大殿，沿着一旁的回廊，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元芳的身材十分高大，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腰间别了一把佩剑，走起路来神采奕奕。
陆婉姝紧跟在元芳身后，生怕再遇到什么不详之物。元芳似乎感觉到了陆婉姝的不安，笑道:“小姑娘不必如此慌乱，这里是地府，那些脏东西都进不来。”
听到元芳的话，陆婉姝没来由地心头一暖。“多谢元芳大人。”
元芳仿佛一个大哥哥似的，道:“叫我元芳哥哥便可。我得大人令，在冥王大人回来之前照顾姑娘。有什么事情姑娘都但说无妨。”
陆婉姝微笑起来，这是她到幽冥以来，第一次从心底发出的笑容。
“姑娘的笑容真好看，元芳已有好多年没有看到这种笑容了。”元芳虽然背对着陆婉姝，却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对于元芳，和她虽然相差了百年时光，陆婉姝从心底生出了对他的好感。无关风月，如同兄妹。
元芳一路和她说了许多关于幽冥的事情，包括当今的冥王——琰华。琰华是幽冥的王者，但是他却要受到天界天帝的管辖，每一百年要上天述职。琰华是幽冥中最为俊美的男子，幽冥和天界都有不少女子仰慕他的绝世容颜，可他却视若无睹。这其中缘由知情人都三缄其口，绝口不言。
人们只知道冥王是在等一个人，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什么时候回来。
陆婉姝又向元芳询问了那困在曼珠沙华之中的殇。原来那殇原本是天界的司药仙女，后来因为得罪了冥王被贬到曼珠沙华之地成为了妖精。
“那冥王琰华不是十分可怕?”一想到自己要见冥王，心里便有些发怵。
元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陆婉姝纠结地笑脸，安慰道:“冥王是个十分温柔深情的人，只要不触及他心里的那个人。”
陆婉姝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轻快了许多。“元芳哥哥，冥王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姑娘不要着急，包大人已经通知了冥王此事，相信冥王一定会很快赶回来的。”元芳笑着，那笑容如同三月暖阳一般。
“那就多谢包大人和元芳哥哥了。”陆婉姝给元芳鞠了一个躬，表情十分诚恳。
说话间已经到了偏殿。偏殿凌驾在湖水之上，水中开着各色的睡莲，殿前还有一个小亭子。
“元芳就不送姑娘了，里面一应俱全，如果姑娘还想要别的东西，便可吩咐婢女。”
“有劳了。”
说完，元芳便又化成了一缕青烟。陆婉姝刚刚回头，便看见了月洞口站着一列婢女。她们一看见陆婉姝便齐齐行礼道:“姑娘安。”
陆婉姝看到这个架势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脑中不断回忆起之前看的古装剧，便学着里面的人，捏着嗓子回道:“我有点累了，先带我去殿中休息吧。”
“是。”这些婢女一个个训练有素，“姑娘这边请。”
穿过月洞门，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致。院中开满了各色花卉，中间是一条石子小路。小路蜿蜒曲折，通向如同日式建筑一般的偏殿。推开殿门，里面十分宽敞，日光也很充足。
在屋子的东南部的案几上放着一把古琴，暖暖的日光从微微打开的轩窗中照射下来。一看到琴，陆婉姝的心中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仿若久别重逢的故友，又像是穿越时空的惊鸿一瞥。
陆婉姝抬手秉退了跟在她身后的婢女，便径直地朝那古琴走去。虽然陆婉姝生前地专业是舞蹈，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古琴之类的乐器，但她却情不自禁地抚上那一根根泛着光华的琴弦。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曲终了，陆婉姝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刚刚是我无师自通了吗？她看着自己仍然放在琴弦上的十指，黛眉紧锁。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如同洪水猛兽，决堤千里。她不知道，她的身体里还有多少秘密。
似乎是为了响应她的琴声，从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悠扬的箫声。不知为何，陆婉姝竟然想起了洛神赋中的诗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虽是形容女子容貌，但是这箫声似乎化成了一妙龄女子，巧笑倩兮。
“何人在吹箫?”陆婉姝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突然袖子一紧，陆婉姝低头，却发现一个蓝发孝牵住了她的衣角。
“你是碧苓?”陆婉姝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孝。只见那孝抬起头，一双碧蓝的眼睛煞是好看。他果真是碧苓。
“你不可以去。”碧苓严肃地看着陆婉姝，神情凝重得有些可怕，“我感觉到了妖气，很强的妖气。”
陆婉姝皱起眉头，蹲下来，摸了摸碧苓的头道:“好，我听你的，不去。”元芳也说过，这里是地府，外面的妖怪是进不来的，只要自己呆在地府里便是安全的。她现在只需要乖乖地等着冥王回来。
碧苓得到陆婉姝的保证总算松了一口气。待到他抬头看向陆婉姝时，白皙的小脸顿时红了。
“额，怎么了吗？”陆婉姝不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了。
碧苓埋着头，就快要钻进衣领里了，他小声道:“你……和刚刚好像……有些不一样。”
听完碧苓的话，陆婉姝才发现自己的迷你裙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古代的装束。
“我也不知道……”陆婉姝悄声道，脸上也不自觉地飞上了两团红霞。
碧苓偷偷瞧了陆婉姝一眼，脸却更加红了。
“你个小娃娃脸红什么呀？”陆婉姝瞥了碧苓一眼，有些好笑地问。
听到小娃娃这三个字碧苓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我才不是小娃娃，我可是忘川的河童，我活了多久，忘川就存在多久。”
那他已经多少岁了?陆婉姝翻了翻白眼，她已经算不过来了。
“那你怎么还是一副孝子的样子?”陆婉姝走到一旁的贵妃塌上坐下。
碧苓靠在案几上，用手绞着腰间的穗子，道:“我是河童，这就是我出生时的样子。不过我也可以变大。”
说完，小碧苓已经消失不见，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他一身浅绿，原本蓝色的头发也几乎浅得如同银白，只有些微微的蓝光。
“你是碧苓？”陆婉姝看着一瞬间长大的碧苓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碧苓点点头，有些怯懦地转过身，低语道:“这是我第一次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眼前的男子皮肤白皙，眼睛碧蓝而深邃，鼻梁高挺，一双薄唇紧紧抿着。额间的碎发侵入眉心，竟像极了欧洲的模特。
陆婉姝看着他，竟然有些呆了。她生前就很羡慕西方人深邃的五官。
看着陆婉姝呆掉的表情，碧苓的心凉了半截。“我是不是长得很丑?”碧苓攥紧十指，将头埋得更低，一双蓝眸里全是忧伤。
陆婉姝赶紧摇头，急忙道:“你很漂亮!真的!”
听到陆婉姝的话，碧苓的眼中总算有了光彩，但他还是怯懦地不敢抬头。
陆婉姝向四周扫视了一番，终于在床榻旁的梳妆台上看到了一个小的铜镜。陆婉姝起身，走到床榻旁拿起镜子便举到碧苓面前，戏谑道:“你看，这镜中之人是何面目?”
碧苓倔强地将头别向一边，眼中隐隐闪烁着泪光，哽咽道:“我不看。”
“就看一眼好不好?”陆婉姝费力地举着铜镜，几乎祈求道。
碧苓有些为难的咬咬唇，双脸涨得通红。“可是你刚刚看到我的样子不是都被吓呆了吗……”
陆婉姝一懵，随即噗嗤一笑，道:“明明是你太美，我才看呆的呀!”
看见眼前忍俊不禁的白衣女子，长发未束，清澈的鹿眼中倒影着自己的影子。碧苓缓缓看向镜子，镜中人眉目俊俏，特别是那深邃了碧蓝的眼睛，如同海洋。
碧苓夺过镜子，反反复复看着，就像是一个抱着糖果的孝不愿撒手。
突然，碧苓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镜子放到陆婉姝的手中，便神色紧张地跑了出去。
独留陆婉姝一人，抱着一块铜镜，一脸茫然。
夜色降临了，宫殿里各处都点上了灯火。远处的竹林里也飞出了许许多多的萤火虫，那些发着荧光的小虫越飞越近，竟然都飞到了睡莲池中，有的索性停在了睡莲上，背后的荧光一闪一闪，仿若天空的繁星。
陆婉姝坐在偏殿外的小亭子里，微凉的晚风穿过她的发间，虽然她只着了一件丝绸长裙，却也不觉得冷。
亭中的玉桌上放着一个青玉香炉，袅袅香气便在凉亭中飘散开去。桌上还放着一把琴，陆婉姝却不太想看到。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仍然让她耿耿于怀。为何这冥王如此偏爱古琴?
她终是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