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下江南
江南和暖,自古以来便是极少下雪,所以几日来连绵的大雪让适应了温暖天气的百姓难以招架,大家都尽量不出门,避免与飘零的雪花遭遇。.
但即使是这种天气,也总有些人必须要出门,例如苏芪。
苏芪身裹披风,却还是难以御寒,只得微微颤抖着在雪地中一步一步地踩着。
她的头发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一缕缕披散下来,脸蛋冻得泛红,倒是给她惨白的面庞添了一丝血色。
今天是苏芪母亲的忌日,她依例让马车停在山下,自己徒步过来祭奠,只不过这一次兄长因故难以一同前往。
苏芪母亲的坟茔不在苏家祖坟之中,而是孤零零的伫立在山中,周围只有一座小亭,是当年兄长特意差人盖的,往年他总会带着苏芪在此小坐。
祭奠之后,苏芪习惯性地步入小亭,刚要坐下,忽而一只竹箭破空而来。
她虽然耳濡目染学过一点功夫,但也都是花拳绣腿,而且事发突然她实在躲闪不及,闪身之间被箭擦伤了肩膀,鲜血登时涌出,滴落在地,在雪上开出一朵血红的花。.
“江南也不过如此。”
陈奂嘟囔着紧了紧身上披风,嫌弃车窗帘向窗外看去,一派冬日萧瑟之景,与北方实在无异。
“公子。”窗外骑马的侍卫朝不远处一指,“您看这大雪天里,还有个姑娘孤身在这荒郊野岭之中,不知她这是要去哪里。”
陈奂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女子,身裹白色披风,缓缓朝山上走去,若不是她的长发实在乌黑,真的很难注意到大雪纷飞之中这个娇小的身影。
“您说她该不会是这山中精魅吧?”侍卫还在喋喋不休,“莫不是传说中的狐妖,公子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陈奂无暇回答侍卫的话,他看到在那女子渐渐远去的身影之后不远处,有四个人影,他们也身着白衣,披着斗篷,很不显眼,远远看着似乎不是女子的随从。
出于习武之人的敏感,他觉得那几个人定是心怀不轨,当即下车招呼侍卫一同跟了过去。
都说天下相遇皆为天意,倘若陈奂当日没有多事,他也不会再后来几次险些丧命,但也不会有后来的无限风光,只会依旧无为地度过此生。.
苏芪极少单独出门,没想到这一出门便遇到了刺客,也不知道山下那些随从现在是否已经命丧黄泉。
她只学过一点武功,为了舞剑时更为传神,但此时面对刺客就只能狼狈的四处逃窜,她也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刺客究竟是何许人也,毕竟想杀她的人实在不少。
仅仅二八年华,她便有如此多的仇家,还要丧命在母亲坟前。
思及此处,苏芪心中悲凉无比,若是兄长与她同来,情形肯定不至于此,不知他得知自己丧命后是何表情,大概也跟平常无异。
正当苏芪绝望之时,忽听一声断喝,接着冲出两个人,为首者一身墨色披风,脖领处的黑色狐裘沾了雪,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这正是陈奂二人,他二人自幼习武,陈奂更是武功高强,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气,更何况这刺客根本不愿过多纠缠,见一时间取不下苏芪性命,便飞也似的离开了。
刺客一走,侍卫赶紧上前扶起苏芪,苏芪一脸的惊魂未定,眼中噙满泪水,微低着头,用眼角悄悄地打量着面前二人,怯怯的样子可谓是我见犹怜。
“多谢二位大侠。”苏芪朝他们十分郑重地一拜,“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陈奂目光锐利地苏芪身上打量着,听闻她言语,便摆了摆手道:“我二人并非大侠,一介武夫而已,我叫师苌,他是德訾,我们路过此地见姑娘遇歹人,自然出手相救,姑娘不必介怀。”
他不愿与苏芪过多交流,因为他总觉得苏芪的泪眼之中,惊恐之下藏着浓郁的媚气,这个少女绝不止表面看上去的如此单纯。
德訾却没有自己主子这诸多心思,他少年心思,自是喜爱貌美的女子,特别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娇弱少女。
他见苏芪狼狈,又受了伤,也忘了向陈奂请示,便邀苏芪同行,眼睛直的连陈奂制止的眼色都没看见。
既然德訾说出了口,陈奂也没法再拒绝,俗气更是担心刺客再杀个回马,假意推托两句便千恩万谢地答应了,于是三人便一同向山下走去。
三人行到苏芪的马车处,便见到马车四周横七竖八地躺了七八个尸体,都是苏芪的马夫随从,跟随苏芪多年。
见此情景,苏芪几乎瘫倒在地,还好德訾伸手把她扶住,可她刚刚止住的泪水犹如决堤河水般涌了出来。
“这都是姑娘的家人?”
苏芪颔首,颤抖着向马车走去,掀开车帘,果然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一幕,马车之中一位女子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死去。
这位是苏芪的至交好友,唤作玉儿,下月便要嫁入苏家做苏芪的嫂子,此番便是替苏芪兄长陪苏芪来祭祖,却不想魂归于此。
苏芪悲极反而镇定下来,她强忍泪水,将玉儿扶坐起来,搭手切脉,才终于长叹一声。
“公子可是要去杭城?”苏芪跳下车,面色极为阴沉,吓得德訾一惊,不过苏芪立刻就换为悲伤的表情,面如死灰。
陈奂皱眉,点头肯定。
一车人尽数被屠,任苏芪再胆大也不敢自己驱车回城,为今之计便是随陈奂一行回杭城,之后再叫人回来收尸。
她这一问,陈奂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表示可以将苏芪送回家去。
苏芪道谢,然后便摇椅晃地钻进了陈奂的马车,垂首而坐,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