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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最是相思

    早朝由于沈濯的缺席,众人似乎异常和谐,平日里提心吊胆的官员瞬间安了心,不来好啊。

    公西凉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回府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了,也不介意,心情极好的让即墨拿了琴过来,在亭台里细细弹着。

    至于沈濯,一夜宿醉后头依旧有些晕,没有想到公西凉的酒那么厉害,那人也不提醒提醒她,明显就是故意的。

    这么想着,心里颇为郁闷,却又暗怪自己的贪杯,想来也是怪不得别人。她最担心的就是早朝,也不知公西凉那么聪明的人会不会联想出什么。

    “楼主,你可好些了?”

    二月蹙着眉头,有些担忧的把人望着,房间里开着窗户,院里百花齐放,花香顺着帘子飘了进来。

    “嗯,可找到绯烟了?”

    沈濯想到这个人,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忧,她就那么消失,应了她的名字,绯烟,绯逝如烟,连句只言片语都不肯留,到底能去哪儿。

    “不曾,绯烟姑娘的行踪,连我们都查不到,大概也不是普通人。”

    沈濯想到那天摸到的那只手,骨骼健壮的如同男儿,那时她也曾怀疑过,可是时间久了,又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这世间怎会有那样的男儿,妖魅如火,荼毒终身,大概是不会有了吧。

    可笑聪明一世的沈濯竟然在这件事上犯了傻,若她知道她就是他,也许未来能下手轻一些,两人也不至于走到那种地步。

    苏良下台,尚书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再联想到之前谢辰的事,众人更是好奇沈濯的目的,似乎与他作对的人,通通没有好下场,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能耐。

    过几日沈濯上朝的时候,恰逢斐济向皇上举荐一个人,苏良的三儿子苏殃,苏殃虽不得苏良的宠爱,其学识在所有兄弟中却是上乘。

    这是斐济入朝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向皇上举荐官员,所以公西琅倒是什么也没说,当场下旨让苏殃隔日便来上朝。

    京城,酒楼。

    沈濯仔细的看着杯里的酒,只觉得芳香无比,眼里如春日野穹般,豁达曼妙的很。

    而她的对面,苏殃与斐济相对坐下,看样子几人像是相识已久。

    “这次能让苏良吃亏,想来真是痛快,我倒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是这般的智慧。”

    斐济饮了一口酒,心里是感慨无比,这沈濯给他的惊喜,一重接着一重,在你以为这便是他的极限的时候,总能柳暗花明,又给出一个惊喜。

    “哪里,你们配合的也挺好。”

    沈濯满脸带笑的看着苏殃,那日月隐寺一见,便知这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他需要一个出头的机会,而自己需要人才,各取所需。

    若不是他通知自己苏良背地里的计划,也许回京之后她真的会被押入大殿,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如今你已经是尚书大人,有什么才能,只管展示便是,公西琅虽然昏庸,对于你这样的人却是极喜欢的。”

    苏殃眼里闪了闪,抬头看着云淡风轻的沈濯,不知怎的,心境竟如沧海桑田般变化,如今权利富贵,朝堂风云,想来也不过尔尔,人生在世,难得一把酒言欢的知己,而沈濯,就是这样的知己。

    “我既已入了千机楼,便一辈子都是楼里的人,而你,永远都是我的楼主。我坐上这个位置,不是为了展示什么才能,只想在将来你陷入困境的时候,有能力助你。”

    一番话,情真意切。

    沈濯执杯的手一顿,良久才轻笑出声。

    “倒是好性情。”

    旁边的斐济说了一声,有些羡慕的把沈濯望着,确实是羡慕,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淡淡挥手,闲闲瞥眸,就能让人献出自己的真心。他身上的力量,安抚人心,再浮躁的心境都能沉寂下去,所以这样的人,是值得跟随的。

    三人谈笑风生着,从过去聊到将来,这红尘阡陌几十载,尔虞我诈数百年,向来也只有知己间能如此洒脱淡然,像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还能有几回。

    到最后,沈濯是真的有些醉了,眼角眉梢都是灿然的风情,然周身的气质却依旧清朗,翩然如权贵公子。

    京城依旧太平,老百姓不懂当官的生活,也不懂这平静日子下的暗潮涌动,所以有时候沈濯更希望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就像娘亲说的,当个江湖侠客普通农夫,也好过宫里的尔虞我诈。

    绯烟消失了,只留下当初的那串红豆手链,沈濯知道这人该是自己主动走的,反正只要她没有危险就好,所以在找了几日后,也就放弃了。

    她的府上向来是没有什么人来拜访的,除了偶尔来转转的公西凉,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任何人,所以在石凳上又见到那抹红衣时,没有丝毫的意外。

    只是上次一别,又加上这人突然的表露心迹,此时再见面居然觉得有些尴尬。

    “殿下……”

    公西凉淡淡抬头,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平安归来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可还记得和我相同模样的人?”

    “自是记得。”

    沈濯蹙眉,想到那人便觉得浑身不舒服,是的,那是看一眼便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人。

    他是妖艳,是魅惑没错,可是那种魅惑总是带着死亡的味道,仿佛他的周围总是萦绕着浓浓的死气,活人靠近自然会觉得不适。

    “今晚我遇到他了,很强,上次他既伤你,今日我也耗损功力伤了他,想来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西凉嘴角淡笑,手上的一串红豆手链若隐若现,然沈濯却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听说那人受伤了,想来面前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殿下不用如此对沈濯,沈濯是个没有良心的人,断不会感动半分。”

    公西凉挑挑眉,似乎是有些失笑,只是那笑到嘴边的时候却突然变成了激烈的咳嗽。

    “谁要你感动了,沈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感动,做这一切也是自愿,我乐意,你也管不着不是。”

    沈濯第一次看到这般的公西凉,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无奈摇头后,走了几步靠近对方。

    “可是哪里伤着了?”

    “自然伤的不轻,这里,这里,可都疼的不得了。”

    公西凉一脸虚弱的点了点自己身体的几个位置,眉头皱着,看着确实是难受。

    “你且坐着,我这便让人取药来。”

    沈濯将人按了下去,手中力道有些轻,也有些怕伤到了对方。

    “这恐怕是用药医不好的,大概是心病,不如沈状元你告诉我,这世间的药可有治相思的?”

    沈濯心里一抖,头皮一阵发麻,连脚步都移不动半分,这该如何回答,一向清雅如月的她,竟然露出了几分窘迫来。

    公西凉淡淡的起身,似乎现在每日过来调戏这人一番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每次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便觉得好笑。

    “沈状元这里既没有药,我便回去了,其实细细想来,只要看你一眼,我的病便好了些,真是神奇的很。”

    沈濯扶额,想着若是自己再不回答,这人岂不是更加蹬鼻子上脸,叹了口气。

    “殿下,沈濯是个纯粹的人,经不得如此调戏,况且殿下是男子,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人世的情爱又何必在意这些,沈状元当不是那种短浅的人才是。”

    公西凉答的认真,手指淡淡的抚着自己的衣袖,眼角余光轻飘飘的看了看沈濯一眼,发现对方垂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想什么都不会与他有关吧,这还真是个伤情的认知。

    夜晚的天空一片漆黑,黑的没有一颗星辰,空气浓稠的像是粘在树梢的墨,流动不了分毫。

    公西凉回了府,额角已经溢出了细细的汗,红色衣袍湿冷了一片,粘稠的贴在皮肤上。

    “那人武功奇高,隐隐比我还高出一大截,似乎是无意与我打斗,大概还没有使出全力。”

    夙沙拿过药箱,将公西凉的衣袍撕开,手上毫不怜惜的上着药,瞥到对方忍耐着的眉角,好歹是轻了些。

    “你若下次再这般鲁莽,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我的药也是极贵,不想浪费在不惜命的人身上。”

    夙沙有些生气,也不知这是生气第几回了,反正这人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命,他就算医术滔天又能怎样,救不了一个想死的人。

    “你错了,现在的我恰恰是最惜命的。”

    公西凉轻轻说道,以前他是不惜命,一直以一种顺其自然的姿态过着日子,可是遇上沈濯后,他却想活下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来。

    没有傀儡香,没有这幅破烂不堪的身体,甚至没有那些恩怨纠缠,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平平淡淡的隐世过着小日子,看尽春花秋月,承受生老病死,多好。

    可惜世间的事哪儿能这么简单呢,没有人知道以后会有着怎样的人生,也没有人知道命运这股力量会将他和沈濯推往何处,如今他不过是奢望离她近一点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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