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顾谨没找到木音一时有些愣住,很快又想到了,邓长安来信时曾提到,在登州战场上,木音差点被东瀛人打晕带走的事,心下霎时焦急了起来。
木音在顾谨身后看他呆站在那里不动,接着又很快向前跑去,皱了皱眉,但也没开口叫人,而顾谨跑了一段还没看到木音,更是急的不行,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四五岁,比我稍低一点的俊俏少年,趁着这个空档,木音慢悠悠地跟上了顾谨,从身后拍了一下顾谨,顾谨一回头就看到木音手里拿着一个羊肉馅的饼馁正吃得高兴。
顾谨气结,怕他被京城残余的东瀛人带走,自己找人找的急死了,差点进皇宫调来禁卫军封城,他倒好,顾谨勾唇一笑,凑近木音冷冷地问道:“好吃吗?”
木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顾谨,趁着嘴里这一口咽了下去,向后指了指道:“想吃就自己去买。”
顾谨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勾的越发吓人。木音感觉到一股寒气,皱眉看向顾谨,犹豫着问道:“你就这么想吃?”
顾谨把脸侧向一边,缓了缓才开口道:“现在能回去了吗?”
木音盯着手里的饼,思忖着要不要再买一个带走,但看顾谨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便算了。回去的路上,顾谨一直走在木音身后,木音感受到顾谨的视线,心里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木音回到冉府,径直走了进去,随后又想起来自己是和顾谨一起跳窗户出来的,转头一看,顾谨早已走了,便退回门口问阿大道:“师傅现在在哪?”
阿大挠了挠头,憨厚一笑,“老爷刚刚去礼部了。”
木音皱了皱眉,今天不是沐休吗,怎么又回礼部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又问道:“老爷走之前,可有交代什么?”
“那倒是没有。”阿大想了想又道:“老爷走的时候挺急的。”
木音点了点头边想边往里走,没有交代什么,想必是师傅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或是说不是大事却很要紧,可云旗今日不是在礼部吗...正想着却被匆匆赶来的冉伯打断了,“少爷哟,您回来的正好,前几日有牙子来,我看有几个孩子模样都很机灵,老爷说,等少爷从登州回来让您挑选个合用的小厮带在身边,正巧您今日回来,那牙子也刚刚到了,要不您看看去?”
木音摇了摇头,对冉伯说道:“冉伯,不必了,我不习惯有人跟着我。”
木音看着冉伯为难的神色,对冉伯道:“我会去与师傅说的,是我不愿意要小厮。”
冉伯看着木音离去的背影只得诺诺应声。
而被徒弟惦记着的冉清轩站在礼部办事堂上,身侧站着礼部侍郎云旗。一本奏折狠狠地被扔在冉清轩的脚下,身侧的云旗被吓了一跳,而冉清轩波澜不惊还是那一副温和的面容,弯腰捡了起来。严毅时挑眉看着冉清轩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冉清轩一目十行的看完,原来是严毅时手下的御史王澜上书指责今年的状元李琰不敬嫡母,苛待亲弟。冉清轩心里一动,这李琰是户部尚书李骥的偏房表侄,和李璠是一辈的,但是确是偏房的庶出,李骥身为族长自然做不出打压同族的事,但是李璠就不一定了,看着自己向来看不起的人得了状元,自然气不过,说不定,此事便是李璠的手笔。而李骥因着李璠是自己的亲侄儿,为着巩固主家势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李璠去了。怪不得听说今天早朝,王澜一说话就有人把他的话头截住,原来是为着这个事。
严毅时摸了摸胡子道:“冉尚书,这就是你选出来的好状元?!”
冉清轩闻言,一副惊恐地样子摆手道:“严相可不敢这么说。”
严毅时冷哼一声,出事了知道怕了,当时和鲁正和联手拿下会试主考的时候,怎么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却听冉清轩接着说道:“本部只负责选出进士,这名次是圣上定的,尤其是这李状元,他可是天子门生啊。”
听见冉清轩的话,严毅时胡子抖了抖,而云旗则赶紧低下头挡住自己想笑又不敢笑的脸,反倒是冉清轩浑然不觉,接着说道:“看批注这是昨日的折子,圣上批完折子后习惯放在吏部,那,严相是如何拿到的?”
严毅时胡子抖的更厉害,这要怎么说,自己本想趁着今日冉清轩沐休让王澜把这个事闹大了,参冉清轩一本识人不明、玩忽职守,却被鲁正和那个老家伙一次次挡回去了,心里窝火的不行,却不敢轻易和帝师鲁正和对上,便来找冉清轩撒气了。
而冉清轩仿佛是看不到严毅时难看的脸色,笑的更加温和了,“是,是我忘了,严相的好门生曾原可不就是咱们吏部侍郎吗。”
这句话,明着暗着都是说严毅时和其门生吏部侍郎曾原结党营私,冉清轩似是还不过瘾,又接着补了一句,“曾原是严相亲自从会试中选出来的人,果然是好。”
听见这话,云旗再也忍不住了,笑出声来,严毅时气的脸都青了,指着冉清轩,连说了三个“好”字,又指着云旗对冉清轩道:“云旗是你们礼部的人,冉尚书身为礼部部堂,就如此纵容部下这么不知礼数?”
“太过分了,严相让你笑了吗。”冉清轩一本正经的对着云旗道:“还不跪下。”
云旗赶紧忍笑跪下对着严毅时道:“云旗言行失仪,特向严相请罪。”
冉清轩点了点头,对着严毅时道:“严相,云旗态度还算诚恳,不如就此算了吧。”
严毅时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心里怒火更盛,正要发作,却听冉清轩将话头又转回李琰身上,“严相有所不知,李琰是李氏偏房庶子,其父去得早,嫡母常年言说家中无米,没有饭吃,不得已之下,李琰带着其亲母搬出李府,一边谋生,一边读书。李琰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李府了,又何谈虐待嫡母亲弟?”
“哼!”严毅时一甩袖子,坐在主位上,对冉清轩道:“冉尚书不知的事情多着呢,虽然李琰搬出李府许久是真,其嫡母曾苛待过他们母子也是真,如今圣上被奸人蒙蔽,钦定他成了状元也是真。可是他中榜后,派人殴打嫡母亲弟更是真。”
“奸人”冉清轩闻言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对严毅时一拱手,状似不解道:“殴打嫡母亲弟这可是个案子,严相办案不去刑部,怎么办到我礼部来了?”
本来做了完全的准备来问责冉清轩的严毅时,一口老血堵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果然是滑不溜手。冉清轩悠然自得的瞥了跪着的云旗抖动的肩膀一眼,又看向严毅时,大惊失色道:“严相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云旗,还不快去宫里请御医来。”
“是。”云旗应声,趁机站起来跑了出去。严毅时脸色铁青,对着冉清轩狠声道:“不麻烦冉部堂了,本相回去自己看!”
冉清轩一躬身,看着严毅时走了出去,温和地脸上笑容更盛。看见严毅时出去,云旗又走了进来,对冉清轩道:“部堂,我看李琰的为人不是严相所说那样。”
冉清轩点点头对云旗道:“自然,能做出那种文章之人,必然是心性坚毅,心思通透之人。”冉清轩看着礼部办事堂的大门,对云旗交代道:“这种事不过是严毅时用来拿捏我和你老师的,必不会交到刑部去,若是就此不论,以后重提对我和你老师以及李琰都是大患,不如趁着这件事是刚刚发生、尚有据可循时查出真相。况且,东瀛人在京郊刺杀秦王和延平伯世子时,除了丰臣义昭全部被斩杀,算是了结了去年的宁国公世子马场遇刺案和皇陵遇刺案两个大案子,他们刑部还相对空闲。”
“是,云旗明白。”云旗对着冉清轩一拱手道:“那云旗这就去刑部交接此事。”
冉清轩摇摇头道:“不可,鲁老与刑部虞怀信虞尚书同是三朝为官,颇有些私交,我想让鲁老请虞尚书派人私下查证,这样才可不打草惊蛇。”
云旗点点头道:“严相刚刚找过部堂,如今部堂身份敏感。不如云旗就以门生的身份前去拜会老师,方不惹严相过分怀疑。”
“你去吧。”
云旗得了命令,状似无事的从礼部离开走向同样是今日沐休的吏部尚书鲁正和的府中,路上正碰上顾谨和高既明,顾谨和高既明一前一后骑在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碰见云旗,顾谨勒住了马,云旗赶紧行礼道:“参见王爷。”
顾谨勒紧了缰绳,对云旗道:“云侍郎请起。这是将往何处?”
“听闻老师身子不爽利,臣向部堂告了假便前去看看。”云旗答完了话,又和高既明互相见了个礼。
顾谨点了点头道:“如此,本王就不耽搁云侍郎了。”
云旗连忙躬身给顾谨让开路,顾谨松了缰绳和高既明往皇宫的方向去了,云旗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却看到高既明微微侧头,似是唇角微勾,不知怎的,云旗感觉心莫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