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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之后几日,木音不仅一头扎在了冉清轩房中不愿离开,即便是两人在外碰见,木音也是行个礼转身就走。

    顾谨心里好气又好笑,却也做不了什么,黄河决口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甚至愈演愈烈,顾谨每日忙到脚不沾地,根本抽不开身去想办法对自己的小爱人亲亲抱抱。

    到了六月底,淮河以南接连的暴雨,让黄河决口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原先只是沿河的十几里地被淹,现在已经淹到了五十里开外,宋州、楚州、泗州、寿州、颍州、濠州、宿州、庐州都受到了牵连,其中扬州和汴州则受灾最为严重,农田和房屋九成以上都被毁了,一时间浮尸数万、饿殍遍野。

    被派往监工治河的户部侍郎李璠此时就站在汴州的城墙上,有些难耐的捂住了口鼻,看着城下泡白的尸体和不断在敲打城门的难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李侍郎,写小将军和廖尚书找您过去一趟。”

    李璠冲着跑腿的小兵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不满,还是抬脚去了汴州府。如今治河之事越来越不在严党的控制之下,本来以为拿着监察之权又背靠户部尚书李骥和宰相严毅时的李璠能够控制大局,没想到,如今却被工部和兵部联手压制,造成这种局面还要从大治帝顾诀做决定的那天说起。

    黄河决堤,地方州府控制不住局面便向京中求助,顾诀让臣下商量出个结果,李璠是相党废了大力气才推上来的,可没想到,顾谨却借着户部李璠主监察一事,又将工部和兵部一起拖出来。

    严毅时知道兵部和工部插手,李璠必将处处制肘,便向顾诀上了奏疏,求赐予李璠钦差之职,在宫中的顾谨先行一步看到这封奏疏,思衬片刻,将这封奏疏放在了顾诀批示过的一堆里。

    第二日早朝之时,严毅时果然又再次提出了封李璠为钦差之事,还未等顾谨说话,手握官员升迁大权的吏部尚书鲁正和便站了出来,“圣上,万万不可啊,钦差代表的是圣上之意,而李主事不过是个户部主事,身份够不上况且又太过年轻,处理事情不如老将,可钦差手握先斩后奏之权,实在不合适啊。”

    “部堂此言差矣,闲墨公被封为国师的那一年也不过三十岁,只要有才能,年岁又如何?!”说话的正是吏部侍郎曾原,他是严毅时的门生,结结实实的相党中人,只听他洋洋得意接着道:“闲墨公连科举都未曾参加,却能让祖皇帝推崇备至,甚至不惜直接以公爵相赠,部堂又怎么说?”

    鲁正和抖了抖胡子,看了一眼曾原,却没有说话,提到闲墨公,自有人治你。曾原看鲁正和没说话,心里以为鲁正和无话可说了,好不得意,却没想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礼部尚书冉清轩开口了。

    “曾侍郎此意,是说闲墨公没有真才实学却忝居高位吗?”

    曾原一怔,回过神来,便看到周围有不少大臣都对自己投来不善的目光,忙道:“冉尚书误会了,闲墨公高才是有目共睹的,我的意思不过是说闲墨公同样年轻,却已有一番作为。”

    年纪稍大的都将目光收了回去,曾原刚想长舒一口气,却没想到秦王顾谨会开口,听到顾谨似笑非笑的声音,不仅曾原,就连严毅时也是心中一紧。

    “曾侍郎意思是,李主事足够和本王师祖相提并论?”

    这下曾原顾不上解释,就先跪下了。原因无他,闲墨公不仅是礼部尚书的师傅、秦王的师祖,更是大夏众文人标榜的对象,几乎被奉为神明,据说能与闲墨公闲谈几句,便值得一生去回味。而在顾谨故意的解释下,把李璠与闲墨公相提并论,诸位怎么可能会买账,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曾原以后就都要夹着尾巴办差了。

    同样处于话题中心的李璠,也紧随其后跪了下来,对顾诀道:“下官从未有敢与闲墨公一较高下之心,是曾侍郎抬举了,请陛下圣裁。”

    严毅时抖了抖胡子,看了一眼跪着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曾原,在心里暗骂一声废物,施施然开口道:“曾侍郎之意不过是请陛下像先祖皇帝一般,给与当年闲墨公一般年岁的李主事一个展现才能的机会,怎么到秦王殿下的嘴里就成了与闲墨公一较高下了?”

    严毅时这话说的高明,既把李璠和曾原摘出来了,反将顾谨一军,同时夸祖皇帝圣明不过是为了暗讽顾诀若是不给李璠这个机会,就是不如祖皇帝知人善用,可谓是一箭三雕。

    顾谨脸色不变,温和一笑,也开口道:“本王从头到尾说的也不过是‘相提并论’四字,倒是李主事在强调‘一较高下’,严相莫不是误会本王了?还是严相也觉得李主事能和闲墨公一较高下?”

    不等严毅时说话,看到自己的师傅和徒弟都受欺负的冉清轩,也一反常态的冷哼一声,跪了下来,耍无赖一般道:“圣上,臣师傅已经云游多年不理朝政,如今却要在朝堂上被后辈拿出来反复轻言,老臣心中戚戚,求圣上做主啊。”

    眼看局势越来越不受控制,顾诀越发觉得头疼,而此时户部尚书李骥也站了出来道:“闲墨公高名,我等只能仰其之高,其深不可测,怎可有轻视之心,冉尚书言重了。”

    顾谨看了一眼朝中局势,知道此时如果自己再开口与相党吵闹,难做的只会是自己的兄长,而令他想不到的是,身旁向来懒得管事的晋王顾晔,却冷笑一声道:“呵,诸位站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治灾吗?”

    此话一出,场面霎时安静了,晋王说的没错,是要治灾,可谁不想趁着治灾为自己捞一笔好处呢。

    终于找到说话机会的顾诀,则轻轻颔首,笑道:“二皇弟所言甚合吾意,诸位都快请起吧。严爱卿、鲁师傅也言之有理,那朕看户部还缺一个侍郎,不如就让李爱卿补了这个缺吧。”

    这下,相党和帝党都不争了,一方面顾诀满足了相党的要求,提高了李璠的地位,另一方面,也应了帝党的要求,没有给李璠钦差之职。

    顾谨看了一眼严毅时,微微勾起了唇角,昨日按下严毅时的折子,就是为了今日让他在大殿上提出来,如此才有翻盘的机会,不然,只怕自己的皇兄会大笔一挥准了严毅时的要求。思及此,顾谨上前一步道:“户部监察一事已经按定,工部负责治河,便要麻烦廖尚书亲自前往了。”

    廖诚勇听见自己被秦王点到,有些意外,踌躇片刻,还是上前一步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准。”

    “陛下不可!”严毅时一听顾谨竟要把工部尚书派去,这品级上就压了李璠一级,李璠行事必会受到掣肘,“工部尚书离开京城,工部诸事都要废弛,这于理不合啊陛下。”

    “廖尚书一走,工部便要废弛,那我大夏养工部侍郎、工部主事又有何用?严相这是在怀疑工部能力不足?”将工部的仇恨引到严毅时的身上,顾谨微微一笑,接着对顾诀道:“更何况,监察便派了一个户部侍郎前往,若是主要治河的工部不派一位品级更高的,怕是多有不便。”

    这下,彻底把严毅时堵在那里说不出来话了,顾谨的意思很明确,你严毅时害怕李璠受限,我同样担心工部受限。若是你不乐意,大可撤了李璠,我便再换一个。

    顾诀扫视一圈,看众人没有异议,便满意的点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不知兵部可有方案?”

    兵部尚书闻世镪早就和顾谨私下商议好了,听到顾诀问兵部,便上前一步冲顾诀行了个礼道:“回圣上,臣以为,当派武昌侯前往。武昌侯常年驻扎江南,士兵水性很好且颇有经验,再者从驻地到淮水不过一天之间,不必再动用京城禁卫军了。”

    严毅时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武昌侯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谁不知道,武昌侯世子谢耀却与秦王相交颇深。顾诀思索片刻,对闻世镪点头道:“爱卿思虑周全,准了。”

    数道旨意从京城发往江南,本想趁着李璠前往治灾从救灾银子中分一杯羹的严党,却被工部和谢家联手制住了手脚。

    此时的李璠站在汴州府门前,心中恨恨,却不敢发作,原因无他,这里面坐着的是工部尚书和武昌侯世子。工部尚书自不必说,他是正三品,而自己是正四品,那武昌侯世子谢耀本就有爵位在身,绝非自己可以顶撞的。

    谢耀看见李璠进来,不甚在意的又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山川地貌图,反倒是廖诚勇向李璠打了个招呼,示意李璠坐下。

    李璠本是世家子,心中也是傲气的不行,看到谢耀没有主动与自己打招呼,也没有傻到直接与谢耀对上,而是对廖诚勇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想办法过了淮河到河南边,如今却又冒着生命危险到了北岸,眼看着这汴州府的城墙不保,莫非廖尚书无计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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