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情苦
顾钦玦无奈地说：“其实我是不想看见沈佑航。”他摸摸云姝的脸颊，不舍道，“我先回长安，你和他一起走。”
“但鬼怵在山下！”
“你放心，他的人已经死伤了大半，只有他一人的话，我联系一下况亓就能安全脱身了。”
他说得平静但很坚决，云姝无法，只好答应。
出门时不见沈佑航，云姝暗地松了口气，他与顾钦玦一起的诚总是免不了硝烟弥漫剑拔弩张，她每每被夹在中间都很难堪。
她将顾钦玦送到山门外，想起他尚有伤在身，嘱咐了他几句后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绿林浓荫之中，云姝恍然觉得眼前生机勃勃的初夏景致褪成了灰白模糊的倒影，一切都失去了许多色彩。
承认了感情也正视了感情，甜蜜是甜蜜，但她完全没想到随之而来的分别竟是这样折磨人，云姝一想到往后没有他的几个日子，真是无趣到苍白的地步。
没事的没事的，回到长安就能见到他了。
云姝将这想法当个动力，转身慢吞吞回步虚堂。刚走了几步便瞧见苏敏站在树下，静静看着她。
她微惊，向苏敏福身道：“苏姐姐。”
苏敏笑问说：“你的朋友走了么？”
“他有事提前离去了。”
“真是个极英俊的人呢，想我爹那样的美男子，与他一比也是略有些失色。”
听她夸奖顾钦玦，语气也很诚恳，云姝心里暗暗欢喜，笑容藏不住浮上了脸庞。
苏敏认真地看着云姝，突然说：“云姝你，与佑航关系不错么？”
她眉轻轻挑了挑，沉吟片刻反问苏敏：“苏姐姐为何这么问?”
苏敏低下头，神色黯然道：“因为他很少来这儿，来了也都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务要与大伯他们商议。这么多年我都难得见他几回，此次却专程为了寻你……”
云姝见她脸颊泛红，羞涩之状轻易可见，一下就瞧出了她对沈佑航的心思。
苏敏不愧是个江湖女子，性子大胆直率，有什么就说什么。
若又是像田玉婉那样的人，定又要将她直接看成情敌找她茬来几番刁难了。
云姝忙解释道：“我与他的关系有些复杂，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想想自己是要答应沈佑航嫁给他做场戏的，到时苏敏知道了定会怨她表里不一了。
她撒谎安慰苏敏也不是，说实话却也开不了口，赶紧选择了转移话题：“说来，我竟也不知道他与你们步虚堂有关系，不久前还听他叫你表姐?”
苏敏道：“是啊，佑航他的母亲是我四姑。”
“你四姑?”
沈佑航的母亲不是王婕妤么？
云姝想起慕云峥同她说这王婕妤原先是个江湖女子，后因插手朝堂纷争险些牵连整个家族而被赶了出来，这个家族说的不会就是步虚堂的汪家吧？
王，汪，倒是很像呢。
苏敏道：“其实我也只在小时候见过四姑一回。二伯说因为一些事四姑已经不算是我们汪家的人了，但佑航他是无辜的，上一辈的事不该影响到下一代，因此还很接纳他。佑航他帮着我们解决了不少事，大伯说佑航很有能力将来必成大器。”
“原来如此。”
云姝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难怪沈佑航来了步虚堂，不仅是身为长老的汪季仁，连汪季兴都陪同他前来，虽然这样的排场也衬得起沈佑航成王的身份，但回想起来，他们言行举止间又并不拘束甚至很随意，原来竟是这样的关系。
汪季兴两兄弟对他们这个外侄子评价这么高，这么多年定多多少少有帮上一些忙的。
有步虚堂做后盾，难怪沈佑航手下会有那么多高手。
云姝道：“苏姐姐的父亲可是汪季清前辈?但为何你却姓苏呢？”
苏敏坦然一笑道：“我随我娘姓的。只是个姓罢了，也不指望我传宗接代不是?”
汪季仁与她说的关于凤寐的事中可从未提过有关汪季清妻子的事，是没有必要……还是故意跳过了？
云姝与苏敏在岔道分开，独自回了竹舍，未进门便见一袭黑衣伫立小院中。
她心头猛地一跳，一瞬以为顾钦玦又回来了，顿时心花怒放地跑过去，走近一看却不是他。
暗暗叹气，她尽量不将情绪表现出来。
沈佑航默不作声地打量她，开口问：“他走了？”
云姝点点头。
“欢欢，”他沉声道，“你果真喜欢上他了？”
“我……”
“我可否说你移情别恋了？”
云姝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沉沉的很难受。
她想自己或许该含糊其辞，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她真的没办法顾虑沈佑航的感受，在这些事上越是犹豫，到最后越是分不清，对他们三人都是残忍。
她哀叹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沈佑航凄凉地道：“果然，直觉太准眼睛太毒也未尝是件好事。自你们在北疆遇见我便很不安，后来你又常去看他，我更是心焦。那次你说进宫去看那中毒的姑娘，我将自己的顾虑说得那么明白，你却矢口否认，一点都不懂倒像是我冤枉你了，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和沈佑航第一次冷战。
那时她不明白自己对顾钦玦抱有的感情而全全理解成了感激，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沈佑航会介意到生气的地步。如今想来，她是不是真的是当局者迷后知后觉?
前一世她因为沈佑航给她的那种安全感而依赖他爱上他，这一世她心性不同也有能力保护自己，沈佑航的保护暴露了本性后她便毅然选择了离去。
其实顾钦玦吸引她的，也是那种安全感。
虽然他无权无势，但他身上总是洋溢着一种静谧和安宁，就像一片晴空，努力带给她阳光和温暖，即使再苦再伤也要对她微笑。
所以即便是风声鹤唳颠沛流离的生活，她也愿意和他一起离开，只要他在她就很安心！
“欢欢！”沈佑航蓦地一声低吼将她一惊，云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神，嘴边还噙着一丝笑。
嫉妒的怒火旺盛得终于连一向冷静漠然的性子也毁得一塌糊涂，沈佑航咬牙切齿道：“慕云姝，他到底凭何让你这样心心念念?他能给你什么?他甚至不能时常见见你！更别说一个安稳甚至富贵的生活，他那样游走在杀戮边缘的魔头，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
“佑航！”
云姝怒声打断他，抬头却见他神色凄然无措，怒火后是巨大空洞的寂寥和心痛，想怒斥他的话全全被迫吞回了肚子。
“欢欢，”沈佑航突然牵着她的手，将声音放得极柔极轻，“如今我手下的人都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我无需再受我母妃的桎梏，她不能对你怎么样了！我更不会利用你对付你爹！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他的语气好像个要糖的孝子，恳求甚是是乞求她，这样低的姿态对于骄傲的他已是极限！
他越是这样云姝越是愧疚。
但愧疚仅仅只是愧疚，她很想弥补他，但他显然除了她这个人以外什么都不需要。
可她不是个会纠缠不清的女人，该爱就爱，该断就不要再有什么暧昧的牵扯。
“我……”云姝深吸口气，“我答应嫁给你！”
沈佑航抓着她的大手狠狠颤了颤，脸上顿时洋溢着花开烂漫似的幸福。
“但……”云姝继续说，“那只是一场戏，请你不要当真，也请你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爱恨分明是我的原则。”她决然地挣脱他的手，“对不起。”
她狠心走过他身边，沈佑航却猛地抓住她，低声道：“欢欢，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会和前世一样会待你虚情假意?然后利用完你就会将你杀了？”
此话仿若一道惊雷蓦地炸开在云姝脑中，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心窜上头顶，她死死看着他，脸上满是惊慌与惊愕。
第一个念头是：他也是重生者！?
不，不对！
若是沈佑航掌握了历史的发展，如今的长安不可能这么太平，世事想必早已发展得面目全非，以他的雷霆手段皇位也想必早已是囊中之物。
若他重生归来，至少他们的关系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若他真的爱她，她是逃不掉的！
云姝镇定下来，回想了一下，记起法云寺那夜自己知道真相后伤心欲绝，说了写了许多不该说的事。
聪明如他，应是猜出来了。
“你……你相信了？”云姝默默地问。
沈佑航重重点了头说：“我看得出来，那个时候你没有撒谎。”
“若是我疯了呢？”
他只是说：“我相信你。”
云姝苦笑道：“佑航，前世我早早就嫁给你了。我很爱你，你却纵容田玉婉杀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最后我是咬腕自尽的。”
“别说了……”他痛苦得甚至发不出音来。
“我原本发誓今生不再重蹈覆辙，但我仍旧没办法控制自己。法云寺前我是真的想要赌一次再相信你一次，但知道真相后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了。”云姝哀伤地看着他，“前世没有顾钦玦，今生是我无意中改变了历史。佑航，我已经爱了你一辈子，这辈子就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