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本末倒置
致晨不适合她,她又不喜欢树杰,难道她注定情无归处?
万籁俱寂的深夜,磁石麻将枕里的茶叶不停吸收晴初的眼泪。
她看到两对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一对是宁画和城风,另一对则是寻简和暮雪。
她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但如果真如梦境那样,那她和寻简热情如火又细水长流的爱情就不复存在了,所有美好都会崩塌。
晴初疲惫地伸手打开床头灯,稀薄的光线逐渐将她的浑浑噩噩驱散,只剩下头晕眼痛的不适。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老爸的呼噜声大得连身在客厅的她都能隐约听到。
晴初颤抖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玻璃杯中的水波层层激荡,试图逃出这个看不见的牢。
她是宁画,然而她在经历了和寻简的九年生活,以及这辈子纷繁复杂的半生后,她再也回不到起点,和二十岁的致晨重新演绎出宁画和寻简的故事。
她承认,小心翼翼守着致晨的晴初被柳盼取代了。一段变了质的感情,她不敢再接手。
想到这里,晴初一直揪着的心放松了许多。她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将起夜的身子再次送入梦乡。
晴初走在一处气势恢宏,又处处透着贵族般端庄优雅的居所。吊灯、廊柱……她还来不及欣赏这些设计精品,不听使唤的双脚已将她带到一间房门前。
非礼勿听的声音时大时小,她的直觉是速速离去,可她的四肢完全不听使唤!一股巨大的力量驱使她继续前行。她伸出右手推开厚实的房门,一间令她大开眼界的华丽房间渐渐呈现在眼前。
她的第一眼落在一对按照法兰西对称风格而设计的高背沙发椅上。
沙发靠背的弯曲弧度流畅优雅,顶端的立体雕花线条深入浅出,栩栩如生。
沙发椅不远处是同一系列的实木床头柜。柜体亦遵循对称原则,抽屉边沿的浮雕、古铜色抽屉拉手不停诠释着法式风格的浪漫美学。
晴初拗不过自己的眼睛,任它继续往最不该看的方向转去。
床屏是独树一帜的镂空实木相间布艺的风格。面料是高端的提丝花面,细腻的花纹和深浅适宜的色泽勾勒出十足的立体感。
静态居室中的两个动态身影即将进入她的焦距……
她不是该尴尬得无地自容吗?为什么她感觉到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晴初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皮。眼不见为净。
然而,她最终还是失控了。再睁开眼,令人赏心悦目的居室中唯一的狼藉全然呈现。眼前的一幕高品质活春宫强烈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绑着暮雪的绳子红得刺眼,它连接着床头的镂空花纹和暮雪略显苍白的纤手。
米黄色的床单上,暮雪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泪湿的脸上。暮雪哭红的杏目望着她,“宁画……”
她看到暮雪的嘴角轻微地抽搐,似乎还有话要说,然而她决绝地甩头而去。
她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报警。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张脸。
然而这次,她最后感受到的不是宁画的悲恸,而是暮雪的惊惧、羞耻,还有她转身那瞬的……绝望。
斜斜的阳光慵懒地趴在床尾。虽然它看到床头一片湿冷,床主泪湿枕巾,但它也是爱莫能助。
晴初全身冒冷汗,她的手心尚残留着逃离梦靥时的冰凉。
昨晚的梦提醒她,她不能改变过去。可她更不想走进恐怖的未来!她原本倍加珍惜的记忆成了她甩不掉的噩梦。不,她是宁画,不是林暮雪。就算她不幸身为云晴初,她也不要活成林暮雪!
晴初颤抖地捏着白色手机,在其中不停地翻看现世照片、视频等,她真的太需要安全的存在感了。
自从上次追致晨时摔倒,她伤到右手手腕,现在玩手机时,右手拇指感觉没那么灵便了。而且此时的她更是头疼欲裂。
白色房间内的点睛之笔是靠窗书桌的小多肉盆栽——点纹十二卷。它承受了晴初将近一个小时的迷离注目,还好,它只是不会害羞的植物。
此时的晴初正靠着白色休闲旋转椅,听着一首刚出的新歌。这首所谓新歌,于她而言,却是一首老得可以称兄道弟的曲子。
很久很久以前,寻简先喜欢这首歌,他时常放纵手机的嗓门,让这首歌填充小屋内的空间。她被听歌几次,便也爱屋及乌,紧随他的步伐,对这首歌爱不释手。
很久很久以后,她开始时不时想起和他在一起的一段段模糊记忆碎片。
总有一首歌,可以任性地单曲循环。即使耳塞已让耳朵感到疼痛,也不会厌恶自己的沉迷。
总有一个人,有本事让人念念不忘。即使那个人最后让心鲜血淋漓,也不曾否定彼此最初的相遇。
因为假使连曾让她如至天堂的爱都是错的,那世上又有什么是对的?
她决定离开这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到一个只有她和寻简去过的天堂。
晴初向蓝姐告假,蓝姐还算好说话。那头一番协调,便给了她答复。只要完成这周的既定任务,她就可以飞离这个迷雾重重的逆境。
带上身份证等相关材料去公安局办护照前,晴初向家人透了风。
沈霞娉的第一反应是劝阻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还好晴初早有准备,“妈,您前几天不还说过年送礼的事吗?我这次去,打算带瓶700年历史的爱尔兰威士忌和百利甜酒,还有手工巧克力、风笛等等。”她说着张开十指晃了晃,仿佛撒下无数期望。
沈霞娉眨眨眼,“既然你那么想去,那就去吧。”
一直沉默的云立涛瞟了妻子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平日里他都是笑在心里,免得敏感的母老虎向他发威。但现在,他一碗白酒下肚,方寸有失。
沈露娉用手肘顶了一下丈夫的腰,“你笑什么?”
云立涛往嘴里夹了一颗花生米,不急不缓道:“你总是那么没原则。”他倒也直言不讳。
沈霞娉双手一叉腰,“我要是有原则还会嫁给你么?”且不说年轻时的她有多水灵,现在的她虽然年纪渐长,她的水滴鼻、含珠唇……仍让她的相貌稳居小区舞蹈队的巅峰。
而且最令她欣慰的是,女儿不仅继承了她最得意的亮点,还搭配了丈夫饱满的前额和身高的优势,所以她对女儿的期望一直很高,女儿的相亲对象都是她千筛万选而来的。
云立涛并不觉得自己这个高级工程师高攀了她,然而他天生的硬气在妻子的嗔怒下再次隐遁,“都是我的错。”他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妻子,他很想看看她肯不肯下台。
沈霞娉的焰火刚燃起,哪儿有那么容易熄灭?于是她将矛头一转:“晴初,你和那个苗致晨到底如何?仰奇说这小子不错,可这么久了,我连他的影儿都没见着。我看原因只有两个,一是他对你不走心,二是他没礼貌,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看你还是选吕木吧,那孩子现在可还单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