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一）
吟绿姑姑用干枯的手掌温柔地摸了摸莫离那如海藻般柔顺的黑发，无奈地摇了摇头。
“姑姑，等他来了，我凭借这一契机，我…我求他解了我们的门禁。我们就可以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了！”莫离的琥珀色眼眸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亮，外面，是她心之所望。外面等于自由吧，也许外面的阳光也和流觞亭的不一样，因为，那阳光里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姑姑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体不住地颤栗，莫离啊，你不知道，那个人，是个魔鬼啊，地狱的修罗，他，怎么会放过你！
吟绿刚刚蘸了茶水欲写字，么外传来吹雪急切的声音：“公主，姑姑，皇，皇上，还有好多侍卫闯进来了，”吟绿顿了顿，“公主，皇上想要见你。”
“吹雪，我这就过去。你留在这里照顾姑姑。”莫离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向外面走去，也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吟绿忙伸手去抓，只是与衣裙擦身而过，听着莫离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吟绿顾不上许多连忙起身，茶几翻倒在地，凌乱不堪。
“姑姑，公主说的对，这也许是个机会。”吹雪在一边连忙扶住吟绿，安慰道。
吟绿抓起跌落在床上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他，那个魔鬼，怎会给人机会？吟绿坐立难安，差点摔倒在地上，额头磕在桌角上，鲜血汩汩。
吹雪被吓到了，她从未见过姑姑发如此大的脾气。“姑姑，我扶您过去包扎一下伤口吧。”吟绿一把推开她，摸索着向门外颤颤巍巍地走去。
吹雪察觉到姑姑的急迫，立马上前扶住姑姑，“吹雪带您过去。吹雪拼了命也不会让公主有事的。”
莫离一个人独自穿越那悠长悠长的长廊，她从未觉得这个长廊如此之长，莫离心中有些忐忑，她，终于要见到那个所谓她父亲的那个男子，那个把她囚禁在这里的人，那个，让母妃又念又恨的人。
不一会儿，莫离来到了正殿，前面那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那刺眼的黄色，让莫离睁不开眼睛。
“皇上，帝女莫离到了。”吴德才对着一旁把玩玉佩的皇上善意的提醒道。
“宣。”苏傲尘眼皮都没有抬。只是冷笑着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莫离慢慢的走来，举止大方，从容不迫，恭敬地行礼：“莫离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福寿康健。”
苏傲尘嘴角的笑意更浓，“抬起头来。”
莫离毕恭毕敬地抬起了头，直视苏傲尘的眼睛，毫无一丝畏怯。
苏傲尘看到那一上双平静却宛若幽潭的琥珀色眼眸，面色微沉，突然笑出声来：“你果然和你母妃一样，不过，朕，最讨厌那样的眼神。”什么都不在意，无所谓，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吗？真的，断，舍，离？
蓦地，莫离的嘴角有些僵硬，拳头攥得紧紧的。
“皇上，帝女第一次面圣，皇家威严，何况皇上乃真龙天子，气势如虹，帝女感于天家威严难免有些恐慌失礼，皇上当心龙体，切莫气坏了身子，这可不值当。”吴德才在一旁娓娓说道，接着为皇上奉茶，间隙，给莫离一个淡淡的微笑。
“莫离知错，望皇上切莫怪罪。”莫离心中疑惑不解，但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莫离也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朕的好女儿，难道连最起码的孝道也不记得了。”苏傲尘依旧笑着，不过充满着冰冷的凉意。
“莫离自幼愚钝，一直禁足于此，未曾开蒙，也无老师督导，礼仪不全之处望皇上恕罪。”莫离不卑不亢。
“好，好，好。”苏傲尘一直叫了三个好，笑意依旧，不过愈发冰冷了，“你是在怨朕？”
“莫离不敢。”莫离依旧不温不火。
“朕觉得，你敢的很啊！朕问你，在寻常百姓家，子女当如何？”
“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天家，又当如何？”苏傲尘那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莫离。
“亦如是。”莫离毫不迟疑，迎上他那锐利的眼光。
“好！说的真好！果然天资愚钝。天家怎可等同于市井小民之家？逆女！”苏傲尘一拍桌子，一杯滚烫的茶连带着茶杯砸到莫离的身上，茶托砸到了莫离的手指，鲜血汩汩涌出。
吴德才连忙向莫离递眼色，莫离熟视无睹，悠悠开口：“莫离粗浅不堪，望皇上恕罪。莫离只是认为这四海天下皆是皇上的天下，天下万民解释皇上的子民。所有子民莫不对皇上尊之爱之，子民衣食用度莫不来自于皇上恩赐，万民之家无一不属于皇上，所以，莫离斗胆以为天下一家，莫离僭越之处，望皇上莫怪。”
苏傲尘眉毛一抬，似有些舒缓，眼光依旧摄人。
“你可知，你应该称我为父皇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莫离不敢。莫离待罪之身，贸然称呼，恐有辱皇室，有污皇上圣明，望皇上恕罪。”莫离眼神依旧平和无波，却又显得真切。
“哦？”苏傲尘眸光似有刹那的沉寂，便默许了。
“皇上，老奴记得那年帝女降生，天空中布满星雨，煞是美丽，举国欢庆，见者皆曰吉。”吴德才又为皇上斟了一杯热茶，安静地侍奉在一旁。
“是吗？”苏傲尘双眼紧闭，神色微微缓和，当年，如果可以静止，那该多好，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也罢也罢……苏傲尘仿佛刹那间苍老了不少，眼神让莫离有一种错觉，那竟然是“慈祥”！不对，因为还有利芒！
“回答朕的问题时，你可自称儿臣。朕问你，那逆党的信息你是从何而知？”
“儿臣在听雨阁抚琴，被逃狱的逆贼所挟持，他欲逃离，儿臣便将计就计引他去南宫门……”莫离似在诉说着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当然，他们之间的纠葛她省略了。
“仅此而已？”苏傲尘黑眸不停转动，毫无表情。
“是。”莫离隐约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又不太确定。
“他，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苏傲尘拳头渐渐握紧。
“没有。”
啪，清脆的一声，一枚碧绿的玉佩断成两截，“你可识得此物？”苏傲尘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怒目圆睁，想不到她居然还在撒谎。
莫离目光微缩，原来，他已经带人搜了这里，冷笑，目光更加冰寒。“当然识得。”
“你从何处得来？”
“儿臣捡的。在逆党离开之后，儿臣在听雨阁附近拾得，觉得是个不错的物件，想着让姑姑换些蔬果谷物补贴生活。”莫离风轻云淡，镇定异常。
“拾得？”苏傲尘眼神充满试探，他，不信。
“正是。若皇上喜欢，莫离愿献给皇上。”莫离略微停顿，眼眸低垂，“儿臣只希望皇上能上次赏赐给儿臣一些蔬果，谷物……”莫离眼神清澈，宛如天真孩童，苏傲尘有些不忍，亦有些愤怒，也许是尴尬。
苏傲尘眼光一暗，怒目圆瞪，一掌便把檀香木香案拍成两半。
“吴德才，！！！！！”
吴德才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赔罪。
“奴才罪该万死。内务府怕是吧流觞亭当作冷宫了，居然如此苛扣帝…公主的俸禄。奴才万死难辞其罪。求皇上，帝女..哦，公主恕罪！”
“哦?何出此言?吴德才，流觞亭的贱婢，朕的公主居然连饭都吃不饱了！你们真是朕的好奴才，吴德才，你的差事越发做的好了！”
吴德才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苏傲尘看着烦了，心里烦的更甚：“罢了。你办事不力，罚你三个月的俸禄。此时事必须严查！”
“奴才遵旨。谢皇上。”
莫离不屑。
“莫离，是朕委屈你了。说来，逆贼已逃，覆水难收，念在你有心阻拦，算是有功。有功则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比如封号？”苏傲尘脸上有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