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创作
长风既与彩苓说好,便承诺第二日将所抄诗词交与她。彩苓本觉难为情,便说此事可缓,而长风却说其甚是简单,无须太久,第二日定能完成。于是两人便约定于第二日相同时辰在这湖边见面,交受诗词。
至了第二日,两人果然都如期而至,既交受了诗词,二人便是各自归家,未再逗留。只因这日彩苓出门有些不易。换着昨日,她还可以借洗衣之由在湖边逗留几刻,爹娘也无从知晓,更不会过问。而今日,她可是编了一个理由才得以“脱身”。
彩苓行为极是小心。一到家,为防她娘发现自己手上的纸卷,便将其藏于身体一侧,故意装作无事模样。兴高采烈地道:“娘!我回来啦!”
幸得她娘钱氏忙于织布未怎的在意她,只是随口回道:“回来啦?荷包找着了吗?”
显然,她出门前谎称自己荷包不见,又说许是昨日洗衣掉落湖边,便借口欲去寻找,如此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去到湖边,与长风相见。
她一面小心翼翼地进入自己的卧房,一面答道:“哦!找到了!就掉在我平时洗衣裳那地。”
“找到了便好,赶快出来帮娘织布吧!”
“好嘞!马上便来!”
彩苓藏好了纸卷,不敢有一刻怠慢,随即出了卧房帮她娘织布去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彩苓每当有空,便会将长风所抄诗词拿出来读读。这些诗词中多语言艰涩者,彩苓虽能读懂其大意,却对好些陌生词汇摸不着头脑。而问她爹,她爹亦不知,只好将其写下来,等与长风见面时再问他。
待把所有的诗词看完,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开始自己的创作了。首先她必须确定,自己要以什么体裁来写。若是写诗,且不说律诗讲究格律平仄,便是古体诗也要求句句字数一样,不但创作不易,唱起来也是极为不方便。若填词,自己又不懂格律,不应乱填。不过既然词牌都是前人所创,自己也不一定非要“填词”,倒可以“写词”。
说写便写。
她并不急躁,而是很小心地写每一字每一词,所以速度放得极慢。最快之时一日仅能写出一两句,而最慢之时一日一句也无法完成。
彩苓的心态是极好的。她念自己毕竟从未写过诗词,读过的诗词也并不见多,再加上并不聪慧,所以写得慢亦是正常。再者,从一开始,她便未将写诗词当作一件非完成不可的事,而是因出于对音乐之热爱,欲从创作中寻一点乐子。若是这诗完成了便再好不过,若是完不成,也并非一件遗憾事。
正因有这般心态,彩苓毫不畏惧在创作中遇到的一些小挫折,而是把它当作是一种乐趣,一种挑战。譬如有时思考许久,脑袋不免有些晕头转向,当自己回头再读写好的句子时,却发现很是别扭,有一种“四不像”之感觉。若换着是一般人,早已自叹无才,轻易放弃。而她每每遇此情况,不骄不躁,将那些别扭的词句划去,重新去写。
当然,彩苓“创作”这事便在她爹娘眼皮子低下发生,想二人不知都难。便是连续好几日,钱氏皆发现,自己的女儿一有空便在房间里写写画画,但见其模样甚是认真,与读书公子倒有几分相似。想当初,她爹教她识字之时,她也少有这般认真过。可如今却忽地有这般状况,莫不是受了他人影响。
于是她决定先问问丈夫,因为她相信,丈夫十有八九知晓其中原委。毕竟,女儿会识字、写字、读书,全是他一人所教。
这日,乜子诚方从外归来,钱氏便将其拉至一处,小声道:“哎!相公!你有没有发现,苓儿最近好像不大对劲啊?”
“不对劲?”乜子诚诧异地朝彩苓房间方向瞧了瞧,“如何不对劲?我怎的没发现?”
“我呀,最近老发现苓儿在房间里写什么东西,而且一写便要写上许久,没人叫她竟也不知道停下。你是不是又对她说过什么啊?”
乜子诚笑道:“我能对她说什么啊?她想写就让她写,只要不耽误家务事,也没什么。”
见丈夫竟丝毫不急,钱氏不由愈发严肃道:“你且告诉我,苓儿这样到底是不是受了你的影响?”
“嘿!这苓儿的事你该问她啊,为何要将我问个不舍?”
钱氏斜了丈夫一眼,道:“不问你问谁啊?咱女儿会识字是你教的,会弹琵琶也是你教的。她现在这样,肯定又是受了你的蛊惑!”
乜子诚不服道:“嘿!这怎么还成蛊惑了呢?”
钱氏反问:“不是蛊惑又是什么?”
乜子诚于匆忙想了一句应对:“这……这叫对女儿才华的信任!”
钱氏没想到不知不觉竟将丈夫的话套了出来,也算是歪打正着,当即道:“信任?哼哼!你还说苓儿没受你影响,这回总该乖乖承认了吧?”
乜子诚顿时被妻子说得哑口无言,嘴里发出“呃”的声音,却吐不出一字。
“别呃了!赶紧说说,到底怎的回事?”
事已至此,乜子诚便只好如实相告:“我猜啊,彩苓她多半是在写诗词。”
“写诗词?”钱氏一阵茫然,“你何时教她写诗词了?”
乜子诚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正教苓儿弹琵琶,她忽地对我说想自己写一首歌,还说写好后让我帮她谱曲。我当时也不相信,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又从未学过,如何写得来什么诗词。可我看她执意想尝试一下,便不敢多说什么,答应她了。也难得她有这种想法,便让她试着写一写吧,没准将来咱女儿也能成为一名才女呢。”
“原来是这样,”钱氏听丈夫这样一解释,心中倒平静了些许,忽又责道:“不过你也是,干嘛唆使女儿去写什么诗词,能识得字不就行了吗?写诗什么的,那都是公子哥干的事,女孩子便应当多学学持家,还有礼仪什么的。别糊里糊涂把孩子教坏了。”
乜子诚不服道:“谁说女子竟不能写诗啦?你看古时候的才女不也挺多的吗!想那班昭,既长得好看又会写文章,还帮着她兄长班固续写《汉书》呢!连皇帝都称她为老师,受到众多人的赞美。还有那蔡文姬,不仅博学能文,还擅长音律,连曹操都对她敬佩有加。所以说啊,女子有才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在乜子诚心中,从来都对“男尊女卑”一类的言说痛恨有加。他一直以为,男女应是平等的,且皆应享有受教育的权利。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简直是荒谬至极,可笑至极!正因如此,他方要教彩苓读书写字。他这般做,并非要彩苓做什么女诗人,他是想,如果一个女子能识得了字,便能更好地相夫教子,岂非一件美事。
钱氏一向不善辩,亦不好争吵,此刻见丈夫说得振振有词,只得一如既往妥协道:“好CC!算我孤陋寡闻,说不过你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