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一群切开黑的游戏
“你想帮他报仇?”楼半夏猜测。.
朝露摇头:“不,我已经去过阿文的家乡了。姓夏的那户人家早就已经不在了,听说夏家小姐在阿文离开后没多久就嫁给了府尹的儿子。没过两年,那府尹因为贪污受贿被拉下了马,夏家也遭受了牵连。夏小姐和府尹公子一起被处死,夏家作为姻亲被流放守边,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雨越下越大,楼半夏已经看不清墙角那株牵牛,油纸伞也已经阻挡不了雨水打湿她的衣服。楼半夏将伞面压得更低了些:“那你想做什么?”
朝露揉了揉自己的脸:“这件事已经成了我的一个心结,导致我的修为停滞不前。我想见见他,我想知道这个让我魂牵梦萦的阿文到底是什么模样。”
“呵,”楼半夏淡淡一笑,“你就不怕他长得并不好看,让你失望?如果他长得好看,兴许那位夏家小姐也就不会转投别人的怀抱了。”
朝露歪了歪脑袋:“我不在意他长得好不好看,我只是想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让我彻底放下阿文。”
“你就这么确定,你在见到他之后就能放下,而不是陷得更深吗?”
“我不确定,但我想试试。无论如何,总比我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好。”朝露出了口气,仿佛轻松了一些,“所以,请你让我见他一面。”
楼半夏摇头:“你所知道的那个阿文已经死了,我无法将你带到他身边,我能找到的只是他的转世而已。”
“我不在乎。”朝露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没心没肺。
楼半夏也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那么,交易达成。”
阿文全名秦希文,原籍天烬宿城,在晏城病死之后被两个家奴带回宿城与他的亲人葬在一起。百年过去,秦希文应该已经投胎了。宿城距离晏城有十来天的路程,楼半夏并不准备自己过去,而是将任务交给了良棋。
没错,只有良棋一个人。
一开始良棋还有些不愿意,一个晚上过去便也想通了。大家这么安排,也都是为了他好。良棋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之后,听书便悄悄地跟了上去。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跟着归跟着,除非良棋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听书是不会现身的。
“看阿棋那样子,还以为他要上战场呢。”姽画失笑。
楼半夏嚼碎了口中的硬糖:“对他来说,跟战场也差不多了。”
“你说,秦希文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姽画展开画轴,“感觉像是个病弱苦情公子哥儿,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唉,对了,听说城北的戏园子新排了一出戏。反正咱俩闲来无事,不如一起去看看?”
楼半夏兴致缺缺:“讲什么的呀?”
“听说是讲一个君王和他的宠姬两情相悦却生离死别的故事。”
“庸俗。”
“那个宠姬是个男人。”
“……去看看。”
姽画憋笑着撑起伞:“我一猜你就感兴趣,我还听说,这本子还是以你和萧煜为原型写的呢。”
楼半夏蹙起了眉头:“你听谁说的?”
“我也不清楚,就听谁说了这么一嘴。怎么,有问题吗?”姽画看到楼半夏变得严肃的神色,不由得也疑神疑鬼起来。
“兴许是我想多了,你先过去,我先去摄政王府一趟。”虽然觉得是自己太多虑了,楼半夏还是决定先去找一趟萧煜。在这种时候出现这种话本子,的确有些触线了。
萧煜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显然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这件事若是无心的人来看,不过是一场戏文,可若是落到有心人眼里,这戏文就是有所暗指的了。”以萧煜和楼半夏为原型,写一场君王与宠姬的戏,若是被人蹬鼻子上脸深究起来,那就是萧煜意图谋权篡位了。
无论哪个朝代,君王对这种事情总是十分敏感的。
“我得赶紧进宫去。”萧煜匆匆披上外袍,“半夏,你去戏园子盯着,不要让人借机生事。”
楼半夏点点头:“我知道。”
等楼半夏到戏园子的时候,这场戏刚刚开始。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位“君王”在戏文开始的时候,是一代权臣。楼半夏眼睛看着戏台子,神识却将整个戏园子都笼罩了起来,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姽画压低了声音:“看你不太轻松的样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楼半夏压了压唇角:“有没有问题,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边戏台已经开唱,皇宫之中,好戏亦登场。
诸葛家家主诸葛破云和萧煜几乎是前后脚进的皇宫,萧煜刚跟萧长风说了戏文的事情,外间便有内侍通传,说诸葛破云求见。萧煜和萧长风对视一眼,转入屏风后躲着,萧长风便让诸葛破云进来了。
诸葛破云满面愤慨,却依旧恭恭敬敬地给萧长风行了礼。.待萧长风让他起身,诸葛破云才像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了一般扬起声音:“启禀圣上,微臣今日在茶楼中喝茶之时,听闻一件大逆不道之事。”先交代情境,将自己“故意”的成分摘出来,声明这件事只是他在巧合之中听闻。先不明说,非得吊着人的胃口,让萧长风自己追问下去。既然是皇帝自己要听的,那他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也便怪不得他了。
萧长风十分配合:“哦,诸葛爱卿不必顾忌,直说便是。”
“陛下!”诸葛破云痛心疾首,再次跪地,“微臣听闻,城北的戏园子新排了一出戏,以摄政王殿下和那牵情阁的烟琴为原型!”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是觉得那戏园子冒犯了摄政王?”萧长风做出听不懂的样子。
诸葛破云的表情愈发沉痛:“陛下,那出戏乃是一出帝王戏,讲的是一代权臣与男宠谋朝篡位的故事,陛下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明白本王不甘做区区摄政王,要谋夺大位吗?”萧煜的声音突然响起,将诸葛破云吓了一跳,半晌没说出话来。
萧煜走出屏风:“诸葛大人真是忧国忧民忧天下,本王自愧不如。不过这件事本王已经同陛下禀报过了,大人您,晚来一步。”
“你,你……”
萧煜冷笑一声:“边关战士浴血奋战,尔等却还在这里为了自己的利益玩儿些阴谋诡计,将用性命守边的士兵置于何地,将天烬子民的安危置于何地?”
“我,我……”
“我什么我,在本王和陛下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我’?简直大逆不道!”
萧煜咄咄逼人,诸葛破云节节败退,终于承受不住扑倒在龙案前:“微臣冤枉啊!微臣只是前来提醒陛下,以免陛下中了贼人的计谋啊!摄政王殿下这些年来为我天烬鞠躬尽瘁,臣等有目共睹,又怎么会怀疑摄政王殿下有这种心思呢?臣,臣以为,此事背后定有阴谋,意图让陛下和殿下产生嫌隙,分化我天烬朝堂。”
“说得好。”萧长风击掌,“朕也以为,此事背后大有阴谋。不如就请诸葛爱卿替朕调查此事,相信不出十天半个月,爱卿一定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微臣……”
“本王也觉得诸葛大人定能胜任,不会任由小人使那离间诡计,否则怎么称得上咱们天烬的栋梁之才呢,又怎么能撑起偌大的诸葛家呢?”萧煜再次打断了诸葛破云的话,将他的退路给堵死了,并且预设了结果,不容反驳。
诸葛破云胸中憋了一口闷气,怎么都发不出来,只能忍着这口气应下了这个差事。
等诸葛破云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御书房,萧长风歪在了龙椅上:“这些老家伙,非得给他们找点儿事儿才能安分一点。”
“其实皇叔有件事,本来想等陛下完全掌握了朝堂局势之后再说的。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皇叔觉得,早点说也无妨。”萧煜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皇叔这二十多年过得太累了,想歇歇了。”
“皇叔,您这是什么意思?”萧长风坐直了身体,“您这是要抛下你单纯的侄儿面对那群居心叵测的狐狸独自逍遥吗?”
萧煜没理他的怪腔怪调:“请陛下好好说话。皇叔又没有说现在就要走,至少得等到陛下能够完全掌控局面的时候。到那时候,臣若是还在陛下面前晃荡,陛下就该嫌弃皇叔了。”
“那皇叔你准备去哪儿啊?”
“不知道,到时候半夏想去哪里,我就跟她去哪里。”提起楼半夏,萧煜的眼神便柔和了许多。
萧长风嗤笑一声:“皇叔对那烟琴还真是情根深种,可皇叔你乐意跟着人家,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带着你啊。过段时间,等你和芝玟公主大婚了,他转脸儿就能把你给踹得远远的。”
萧煜挑眉:“臣并没有说过会迎娶芝玟公主。”
“啧啧,”萧长风咂嘴,“朕可是听说了,芝玟公主都去牵情阁找烟琴麻烦了,要说不是因为你,朕才不信呢。”
“芝玟公主去牵情阁的时候,臣刚好也在。按照臣的观察,芝玟公主看上的只是摄政王妃的位置,而不是臣本人。”
萧长风皱了皱鼻子:“朕知道,皇叔你说过嘛,芝玟公主看上了烟琴公子。但是,你现在还是摄政王,她就不可能放弃王妃的位置。皇叔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既然祈天抛来了橄榄枝,咱们就应该接着。”
“臣可以不做摄政王。”
“朕不会允许的,至少现在不可能允许。”
“那如果,臣乃将死之人呢?”想起早前楼半夏的那口血,萧煜灵光一闪,“如果嫁给我注定了要守寡,她还会嫁给我吗?”
萧长风嘴角抽了抽:“皇叔,您想怎么着?”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中飞出一匹快马,往晏城外飞驰而去。前线暂时稳住的消息刚刚传出来没多久,晏城百姓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又被这匹快马弄得心惊胆战的。有些门道的人想方设法地打听着消息,很快就有似是而非的言论传了出来。
据说,摄政王殿下正跟陛下商议事情呢,突然头脑发晕、口吐鲜血、栽倒在地,陛下赶忙召了御医过去,却只是稳住了摄政王的病情,没办法将摄政王治好。陛下大发雷霆,将给摄政王殿下看病的太医痛骂一通,派人出京城找神医谭千秋去了。
“听说之前摄政王殿下受伤,险些丧命,便是这位谭神医将殿下救了回来。”
“你是说之前贪墨案的时候?”
“嘿哟,你们说说,有没有可能是王爷先前的伤没好利索,这次又复发了呀?”
“有道理,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养个小半年怎么能好呢?可是现在咱们天烬正值多事之秋,摄政王殿下也不得休息,可不得累得旧伤复发嘛。”
“唉唉,我今儿瞧见牵情阁的琴公子往城北的戏园子去了,咱是不是得去告诉他一声儿啊?”
“对啊,走走走,咱们一起去。”
楼半夏正精神紧绷注意着戏园子的动静,突然被人告知门外有人找自己,不由得多想了些。前来传话的小二看她有些犹豫,急道:“琴公子,那门外一群人堵着也不是回事儿啊。看他们的样子,像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您还是赶紧出去看看吧。”
一群人?
楼半夏伏在姽画耳边吩咐了两句,便随着小二出去了。
被一群陌生人围住的感觉并不好,楼半夏站在人群中,耳边是他们杂乱的声音。皱着眉,楼半夏隐约听到“摄政王”“吐血”之类的。
“停!”楼半夏抬起手,将她围住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楼半夏随手点了一个长得顺眼的男子,“这位大哥,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琴公子,咱们刚刚得到消息,摄政王殿下在皇宫里吐血晕倒了!御医都束手无策,陛下正派人去寻谭神医呢,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吐血,晕倒?这情节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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