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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失踪

    卫应对这件事并没有感到意外,抚抚卿妆的脸示意她进屋歇着,“天晚了,在外头晃悠久了身子累,你先去,等我一刻就来陪着你。”

    她起身的时候董仪渊已经进院来了,给她行了个礼,远远地站在海棠树下是个风姿翩然的少年,规规矩矩的模样不由得叫她想到了苌儿,那丫头是个撒野的性子恐怕同他再是无缘了。

    十月的天在邺京恐怕北风呼啸,去岁月底都已经降了雪,如今在海陵仍旧不过一两件单薄的衣裳,这是得相去多远?

    卿妆觉得有趣,推开窗,董仪渊一两句话就传进耳朵里来,“……怕是进肇庆前就叫人掳走,论理镇抚司的缇骑抵不上东厂番子,但也不至这样懈怠。”

    卫应道:“肇庆府那里是认错了船,劫掠公主是比镇抚司有用的多,胆子倒也大。”

    这里头有事,似乎卫应对冯令瑜失踪的事儿知道些许内情,她听了半晌阖了窗子也没再过问,等她歪在引枕上眯盹的时候卫应这才进来,他打趣她道:“黑油毛的心子似的,支棱着耳朵尽听动静,听着什么了,怎么不睡?”

    卿妆眯着眼睛审视他,攀扯着他颈下的组缨将他的脸拉到自个儿眼前,叹口气道:“觉得卫大人这辈子挺不是滋味的,原先邺京里头忙得脚不沾地还落不着好,这会叫撵到边陲来了还得不着闲,可怜见儿的小郎君,姐姐这儿心疼你啊!”

    疯丫头,成天不着四六,胡说八道!

    卫应宽下衣袍上了榻将人搂进怀里一顿揉搓,见人红着脸老实了这才嘱咐道:“德庆班不是上肇庆去了,给写封信,只好好唱戏别惹祸上身,丢公主和丢大臣不是个路子,那是冯氏的脸。”

    他倒是能摸透她的心思,卿妆仰面看他,“不问归不问,可好歹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公主和你订过亲事,如今撤梯子倒架儿了你这么样算计她,卫郎,你的心肠好狠呐!”

    “你的卫郎是那样人,我算计谁也不能把主意打到女人身上,不讲究,兴许上传下达出了岔子牵连到冯令瑜身上,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卫应乜眼瞅她那个矫情劲儿,低头吻她,“瞧你精神头儿甚好,不如把方才没做完的事儿给续上,如何?”

    她暗道不好,身手又矫健,一出溜就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俩眼珠,“哎呀哎呀,好困好困,阿应你脸上怎么是满天星斗,好晕!”

    头一歪,三千黑发瞬间铺了满枕,卫应失笑,生怕她明儿起来喊脖子酸疼抬手给扳正了,又亲了亲这才合了眼睡去。

    德庆班是第二天下半晌进的海陵,柳鹤龄没事儿做上家里串门来了,从肇庆带了小玩意儿说是给侄孙儿玩的,土偶猫儿影戏线索麻婆子大扁鼓之流,满满当当装了一大匣子。

    孩子没到功夫玩,卿妆倒觉得有意思,一件件的摆弄,“小时候咱苏杭那儿货郎就担着这些,我那时候想买噗噗噔和瓦片风筝师父都不让,祖师爷面前跪了一天一夜心思才收了,不成想长大了倒托了师叔的福终于见着了。”

    柳鹤龄捧着小茶壶坐在石凳上嘬茶喝,闻言翻个白眼,“你师父那人什么都好就是收拾徒弟没轻没重的,桌腿高的孩子一棍子下去活不活都在两说着,他可往死里下手,这么着倒收拾出忘祖的孙子来!罢了罢了,都作了古说他也大不敬,你留着玩儿吧,也省着点,回头给我那侄孙剩几个!”

    卿妆笑,叫青安给收起来了,“师叔不是说上肇庆要小半个月么,这才三两天就回来了,碰上曾白衣了还是别的什么事儿?”

    柳鹤龄探口气儿,搁下小紫砂壶,“真叫你猜着了,是碰上那孙子了,别提多晦气。海陵到邺京不是有条京陵运河么,叫咱唱堂会那家是掌管肇庆那段儿的老爷,你才怎么着,出大事儿了!”

    他一拍大腿嘿了声,“青天白日的就能闹鬼,九公主殿下昨儿从海陵出发会邺京去,到了肇庆那段儿天黑了该下船上馆驿歇着了吧,结果一瞧人愣没影子了。问丫头,说失踪的一个时辰前公主还叫送玫瑰露呢,等出来阖上门再进人没了,偌大个船谁也没见着怎么没的,管河道谁还有心思听戏就给点钱打发咱们回来了。”

    卿妆琢磨半晌也没明白所以然,“我怎么听这事这么悬,护送公主那得多谨慎,人没了再没人发现,都是提脑袋的差事,谁敢玩忽职守?”

    “谁说不是的,说是镇抚司护送的公主,头头就是那孙子曾白衣!”柳鹤龄掸掸袖子,满脸嫌弃,“办错了差还横的二五八万的,出肇庆府城的时候碰上了可劲儿的翻尸倒骨,就跟公主藏在咱们衣箱子里似的,说了没有还再三再四地问,谁不认识谁呀!”

    卿妆一笑,“公主半路失踪,他们官做到了头连命都不定保不住,能不急眼么,总归是放您回来了,平安无事就好还理会他做什么?”

    柳鹤龄啧啧两声道也是,“不过我看这孙子这回是遇上坎了,你没上肇庆不明白,下头有个平涌县就在运河边上,数那段道最险,打家劫舍的也多。我听百姓扯了几句说那段道叫鬼涌,打哪儿过无缘故地就得丢一两件物件,金银珠宝是必然的,连衣裳鞋子也不落下,这回更好是个公主。”

    “衣裳鞋子拿回去还能穿身上,金银珠宝能卖了换钱,要公主做什么?”卿妆连连摇头,“万事总有缘故的,哪能悄没声儿丢东西不明白,兴许是贼寇手脚厉害罢了。”

    柳鹤龄神神叨叨的,“你还别不信邪,修运河死了不老少的人,那段能没有?当地的百姓都说修河枉死的工匠冤魂不散,聚到一块成了个村子,人家也要衣食住行娶妻生子,说不准公主给拉去当鬼妻了!”

    拉个活人当老婆还是个公主,这鬼的福气可真够大,卿妆挑挑眉,继续听柳鹤龄唠叨,“搜了一天一宿了也没听着动静,八成真让当地的百姓说着了。有人给姓曾的那孙子出个主意,请道士和尚什么都好死马当活马医,念念经打打醮兴许还能把公主及时救出来,不然手脚慢了小鬼儿都生出来了。”

    伶人都挺信奉鬼神,供的祖师爷神龛跟金銮殿一个模子,有龙椅龙柱还有匾额,祖师爷头戴王帽身穿黄蟒就跟里头坐着;外头是全副銮驾龙旗黄罗伞,镇着文武圣人,老郎神和斗战胜佛的牌位。

    越讲究心里越尊敬,新角儿登台拜完了祖师爷就得拜黄大仙土地爷,一溜拜齐了心里才能踏踏实实唱戏。卿妆至今心里也时时忌讳这事儿,可一码归一码,冯令瑜失踪和鬼神的关系微乎其微,要说有也是人在闹鬼。

    柳鹤龄也不管她信不信,自顾自道:“可那孙子不信呐,就说是人为的,掌管河道的老爷皮都要叫他脱了一层仍旧一问三不知,把肇庆府闹得是鸡飞狗跳,公主的踪迹全无。听说肇庆找不着人,就沿河回溯,大不了从海陵再找,就不信寻不到公主的影子。”

    这倒像是曾白衣的性子,动辄山呼海啸势如破竹,果真到了一更天海陵城内外就戒严了,缇骑和番子挨家挨户的敲门敲窗,搜罗有没有可疑人等。

    等搜到卿妆的院子,好巧不巧,登门的正是东厂提督崔宪臣,里里外外转了个圈也不正经找人就感慨,“就说我小嫂嫂是个能耐人,海陵这个穷乡僻壤的破地儿都要叫她折腾这样怡人的花活儿,极妙极妙。”

    廊庑下伺候的嬷儿媳妇,姑娘小子站成两排都是低着头没个吭气的,崔宪臣斜眼道:“怎么着啊,贵府的太太这样金贵,连故人都不肯相见了?”

    管事的婆子大着胆子上前行了个礼,“给督主回话,奴婢们都是给主子家看家的,主子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奴婢们都没见过,更别提老爷太太的,督主您有话只管问奴婢。”

    “在我面前抖机灵啊?”崔宪臣当地溜了两圈冷笑,指着个番子嘱咐道:“去,把她给我砍了,脑袋挂在这家门脸儿上,不是不晓得主子家是谁么,给我好好瞧瞧!”

    “督主息怒!”

    那婆子将要被番子架走,照壁那头就行来个紫裙姑娘,到了跟前躬身行礼,侧身往来路比划,“奶奶在里间沏茶,肯请督主赏光。”

    崔宪臣扫了青安一眼,嗤笑道:“我那小嫂嫂的谱摆的还挺大,头前带路。”

    卿妆坐在水榭上看书,面前茶碗是空的,对面一盏冷茶,崔宪臣提着曳撒上前来挑眉道:“小嫂嫂这样子待客,不合规矩吧?”

    卿妆搁了书一笑,“崔大人如今搜拿罪人,横冲直撞到我家,不请而来是为贼,可崔大人光风霁月算不上,当然也算不上客。”

    崔宪臣在她对面坐下,拈起建盏茶杯,“小嫂嫂回回挤兑我的话都叫人耳目一新,这会是没了要紧人物,我上小嫂嫂家找找,可给藏哪儿了。”

    “公主殿下和卫大人订过亲事,我巴不得殿下回銮,藏她做什么?”卿妆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至于另一位阿约姑娘,我不是崔大人喜好女色,金屋藏娇不大妥当,您找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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