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接着聊
只是可惜了,顾玉这一下子睡过去,竟是将四个白天三个黑夜都给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自己已经都在宫中了。顾玉心想,这段瑾下手还真是快,真怕自己熬不过去死在琼州了。
只是可惜了,顾玉这一下子睡过去,竟是将四个白天三个黑夜都给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自己已经都在宫中了。顾玉心想,这段瑾下手还真是快,真怕自己熬不过去死在琼州了。顾玉心中有些担忧凤栖。那人本以沈苍身份易容成陆霜,结果绕了这么个圈子,也还是没能让凤栖走利索。如今他以陆霜模样现身,想来段瑾和宫中一干人等并不会认得出这人是谁。这说来就算是好坏参半。认不出来,陆霜自然就不会有麻烦。可也因着认不出来,宫中之人自然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顾玉轻叹一口气:这人简直是个麻烦精转世。
“怎么好好的就叹起气来了。老气横秋的。”
有人能将梁上君子做的这般坦然的,也只有那个没脸没皮,死要跟着自己的凤栖了。
顾玉只觉这等情景似曾相识,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便只好摇摇头,将这颇为诡异的想法匆忙摇出去。
凤栖轻巧转了一圈,便从那房梁上轻飘飘落了下来。顾玉许久未看到这么俊的轻功,竟不由愣住。这人身形,如春中桃花花瓣,微风一吹,便轻轻旋转落下。想当年,顾玉也能……顾玉苦笑一声: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你看着我作什么?”凤栖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他知道,若是按着顾玉原本计划的,此刻他与邵谊陆霜早就相聚于他出,而栖霞山庄也定会安然无恙。可他却抛不下顾玉。失而复得只让凤栖更加觉得顾玉可贵。
他心中又有些委屈。明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顾玉,自己却要心虚起来。心虚什么?心虚自己想要留下来护着他,就算是生生死死也要与他共进退?心虚若是他死了,自己也绝不独活?
顾玉看不出凤栖那一张假脸上的神色,却能看出那眼神中的情意。明明灭灭,难舍难分。顾玉又是轻叹一口气,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坐在自己床榻边上。
“你这般跟着我,又没什么好处。就算你真待我有情,可我却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若要上床,我只怕你稍一动弹,我便会一命呜呼。那你说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凤栖从不知这小子竟然还能说出这般露骨的话来,饶是他脸皮厚惯了,竟然也觉得从头到脚臊得很。只怕他耳朵现如今都红成珊瑚石了。
凤栖梗着个勃颈强装镇定:“谁说我与你在一起,就一定要,要怎样了你!我,我就是愿意和你在一起不行么?你我难道就不能行君子之交之情?”
顾玉听他这么说,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人那半瓶子墨水,竟还能说得出这话来:“那你难道不知君子之交淡如水么?”
凤栖被他这话噎住。他原本是想说,两人在一道,也不是非要行床事,图*的。也有那只有情意绵长在,永世相伴相随的。怎么到了顾玉这儿,竟生生将二人情意变成了淡如水?水有什么好的,真的是要淡出个鸟来了。
“只有小人之交才甘若醴。”顾玉嘴上说的淡然,心里却偷乐,就想看看这凤栖又要怎么解释这话来。
果不然……
“那咱们之间的交情便如甜酒一般,香甜香甜的。”
顾玉看凤栖那傻乎乎强行解释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异样来。那丝异样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清风拂过柳树,看似无动,却将柳树上那几不可见的一团飞絮带走了。
顾玉缓缓说道:“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既然你以小人之道待之,那待到无利可图之时……”
凤栖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竟然给自己下套,非要说他自己对顾玉有所图才肯罢休。凤栖一时气不过,上手就去抓顾玉的手腕子想给点教训,可到底是心里惦念,哪里会真下手。倒是顾玉,一时没防备这人是真小人,竟要动起手来,被凤栖这么一拉,竟一下跌进了凤栖怀中。而凤栖也没想到,天上突然就掉下来这么个香饽饽在自己怀里头,竟是当愣住,浑身僵硬。看上去,倒像是顾玉趁机占了凤栖的便宜一般。可凤栖是谁,还能便宜了这次机会?当下将人圈紧怀中,还在顾玉头顶轻轻一吻。
凤栖心满意足,顾玉却窘迫不已。明明是在耍弄这人,结果却将自己作了进去。顾玉正准备说话,凤栖却一指头点上顾玉的双唇,默声说了两字:有人。
顾玉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凤栖却已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便消失了。唇上还有那温软的触感,而人却不见。顾玉有些失神,觉得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还未回过神来,便听着外间儿衅门唱和:皇上驾到。
顾玉嗤笑一声,这排场到还挺大。
段瑾一进门便看到顾玉那冷嘲热讽的笑意正是要走不走的样子。他心中有些不豫。这人从以前到现在,都还是这幅混不吝的模样。明明不过少年小子,可却总是老谋深算的样子。
“看着你身子养的不错,这太医院该赏。”
段瑾进自己家门自然不会跟顾玉客气什么。便说便朝着顾玉床榻跟前去,最后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顾玉心中一凛,生怕方才凤栖坐过的地方还留有余温能让这位多疑的陛下给发现了。
段瑾自然不可能细致到连这么点细微都能觉察到。他今日斗志满满,只因着四天前他着实让这人给气着了。顾玉说的话,段瑾拿捏不准到底是有几分真几分假。听着像是胡诌,咂摸咂摸又似乎说的通。还有他那最后一句“咱们继续说”竟差点将自己噎出血来。既然他要说,自己自然要奉陪。才听说顾玉这边醒了,他便立时就往这边走。
段瑾明白,同顾玉说话,当要字字诛心,才能不给顾玉喘息的机会。想到这儿, 段瑾施施然开口问道:“这凤鸣殿重修的以后,倒也还算是看得过去了。”
顾玉心中一凛,并不答话。这段瑾倒是学的快,知道如何拿他痛处了。
“也就算得上看得过去吧,凤鸣殿乃是开国的祖宗们费心思修来孝敬长辈的,哪是你这一两年的功夫能比得上。”
段瑾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
顾玉接着说道:“咱们俩就不用较量了,还剩点力气。你要是想听故事呢,我就接着说。你若是想气死我报仇呢,还不如直接那把刀砍了我来的快。我这人,最缺的就是气。”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说他快没气了,又说他天生就不是那生气的人。可梁上的“君子”却不敢苟同。这段西山也罢还是顾玉也好,同自己在一起以后,总被自己气的炸毛无奈,动辄便要冷遇自己。哪有他自己说的那般好脾气,也就是对着别人这样罢了。唉。
段瑾哪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中不由一滞。他从太医那儿知晓顾玉没多少时日了,当时心中也就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可如今真听他自己这么说了,段瑾反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确实从未想过这人会有死的那么一天。这人油盐不进,又不惧生死,仿若天底下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人事物能将他的命给拿去。
“朕看你缺的不是气,是情。”段瑾想也没想,就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他仔细盯着顾玉,果不然见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可这裂痕也是转瞬即逝。旋即就见顾玉笑了出来。
“陛下看人真准。”
顾玉在想自己这说话的架势到底是跟谁学的。梁上之人却不由欣慰,至少这人还跟自己这儿学了什么叫嘴不饶人。
“准不准,还要问问你自己个儿。”
顾玉坐的久了,腰有些疼的受不住,想要自己调换个姿势。却不想段瑾坐在那杯子上,正好压住了顾玉行动。
梁上君子心中暗骂:王八蛋!
换不了姿势,那便不换吧。心情不佳,说话自然就顾不上修饰:“准,怎么不准,简直是准的下人。臣弟还知道,陛下不但看得出自己缺情,还有些缺心眼儿呢。”
梁上君子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臣弟要是不缺心眼,怎么会守着薛家太后和段琮,生死不计。你说他们给了我什么好处了,我就这么卖命的干活?”说到这儿,顾玉笑了一下,“陛下心里会不会想,若是你得了我,我也替你这般卖命,到时候你江山稳固,社稷繁盛,岂不是成就一番大业成为千古明帝?”
段瑾心中确实这么想过。那是段西山刚葬身火海,他闻讯以后,先是一惊,旋即说了句可惜了。可惜这样的死士竟不能为他所用。这样的人,刀剑不催,仅凭一颗心行事,忠心的很。
“可惜呀,我不为你所用。我虽救过你……”说到这儿,顾玉顿了顿,赶紧同段瑾解释:“你看看,自从我见了你,就总说救过你这事儿。臣弟没别的意思。臣弟可真没想过让陛下知恩图报的。”
顾玉不但话说的难听,声音也难听的很。他每每一开口,段瑾浑身上下每一寸都觉得难受的很。他恨不能拿把世上最锋利的匕首将顾玉的喉咙割开,取出喉结,再让人好好那刀子将喉结喉咙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刮干净了,再让他开口。可惜他不能,所以他还得忍着。
只是他这边能忍着,可梁上之人却有些忍不住。顾玉这般说话,心力交瘁,面上早已露有疲态。梁上人心疼,却又不能做什么。他已经坏过一次他的计划了,如今更加不能再给他添乱。与段瑾这仇先记着,以后再说。
顾玉也不管段瑾什么神色,接着说道:“我不为你所用,这就很糟糕。你知道的事,我也知道,结果你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这就大事不妙了。为何我会知道凤鸣殿里有密道,而你,段琮,甚至是太后都不知?”
是,段瑾心里的确这么想过。段西山当年不过是个被遗忘在角落了的孝子,又是一手被太后带大。若是太后都不知晓,他又如何知晓?
“冷宫这地方,若说没意思,也是真没啥意思,四面荒凉人住稀的,连个景儿都没得看。若说有意思,也确实有意思,谁知道去的时候又能遇到什么人。结果这等好事还真就让我遇上了。”说到这儿,顾玉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生生的就在帝王面前走了神。段瑾也不催,只是等他说完话。梁上的心疼,却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所以说啊,这没事还是要去那冷宫里走走的好。”顾玉话说到此,竟然就打住了。也没说为何会提起这冷宫来,又为何会知晓很多事。
倒是顾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看向段瑾问道:“你来时要问我什么来着?”
段瑾想问的多了去了,却不知道此时顾玉又是打的什么机锋,遂是也不敢贸然开口。顾玉瞧他瞻前顾后的模样,不由笑了:“我现在倒是觉得你不如我的很。做事不够爽快潇洒,还要患得患失。活着,累。像我这样活……”后面那句话顾玉没说,不知道为何,他不想让梁上人知道。
顾玉话头一转:“活成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然是无所顾忌,想怎么就怎么。我这小半生的日子过得不畅快,事事身不由己,如今无官一身轻,无责无任的,简直快活的很。唉,你就是想太多。又怕我知道你所不知的事,想杀了我,又怕我将事情告知他人,杀了我反而落了口实。你得选一样,这样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你能熬得住,恐怕我是熬不住啊。”
段瑾心事,被顾玉一一说中,不由面带羞恼之色。可到底也是帝王,若没有这点隐忍功夫,他又怎么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
“皇弟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知道的多与少,朕都不可能杀了你,你毕竟是还天家子孙,是朕的弟弟。”
这官话说的,顾玉都觉得没脸听。
“对了,还有一件事。当年你那在沁园的户籍文牒,让我旧部给折在保命的时候了。如今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恐怕也是难寻了。”
“啪!”
新修葺的屋子,略有些空旷,这一声响,竟还带回音儿的。让顾玉不由想起一句话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梁上人险些忍不住跳下去就将那段瑾一脚踹死。这人竟敢动他的宝贝!自己连摸都舍不得摸,段瑾竟然还摸的这么使劲儿!
不过他心里也算是反应过来了,顾玉这就是故意找打呢。而段瑾也意识到,顾玉是故意找茬,想激怒自己。
方才自己那一巴掌打下去,掌心上凉凉的,也觉得硌得慌。段瑾撂下一句你好好修养,便仓惶离身。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为何这般逃也似的离开此处。这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胭脂王爷了。他,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洒脱中,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死气。这人,在求死。
段瑾刚一走,梁上人便做了地上人。凤栖一把捉住顾玉的双肩,来回检查,似是要看出个洞来才罢休。果不然,顾玉苍白的脸上有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凤栖气急,竟是浑身都在颤抖:“我,我定要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就是真要死,也不死在这个腌臜之地。”
顾玉方才提着劲儿的与段瑾周旋,如今这劲儿没了,就跟失了线的木偶一般由着凤栖这么抓捏着他。他脑袋里想的却是,离开这里,又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