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卷 琢磨心思
段西山心想这段瑾真是闲的没事干,一天到晚在自己这一处应卯,可比上朝的大臣们还积极。他这儿也没啥奇珍异宝,甚至连花花草草都没多少,有什么值得他来过问的。再说了,若是不放心他在宫中,那又何必把自己留在后宫之中,惹人非议。
段西山心中腹诽良多,凤栖比他更多。这吃饱了撑的皇帝,没事就到凤鸣宫来问候段西山,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可凤栖自己也觉得奇怪,若说司马昭之心的话,他段瑾又安的是什么心?要除去段西山这心头大患,还是别的什么?凤栖似乎快想出来些什么,可那点头绪却又转瞬即逝。
既然抓不住那点头绪,便好好为段西山张罗,等他出了宫,就离这皇帝远远的。
他心中也清楚段西山在宫中周旋是为了给自己足够时间在宫外活动。虽然段西山的目的是让他打点栖霞山庄上下,可他自己擅自决定以后自己只为段西山打点一切。至于栖霞山庄,他早就给了邵谊和陆霜。由他们二人撑起庄子,他没啥不放心的。至于钱财问题,反正他不贪财,段西山也好伺候,以后怎么也不会饿着他俩。
这么想着,他心中倒是舒坦许多。看着段西山远远走来,凤栖便悄悄隐匿了。
胡林一直站在外头候着,却不曾觉察到周围还有人。他不如当年薛太后身边的太监高显是从浣云府出来的带着功夫,自然护不到段瑾太周全。御前侍卫虽然都是精挑细选武功高强的主儿,奈何同凤栖比起来却实在算不得什么。遂是凤栖才敢在宫中出入如此肆无忌惮。
段西山心中想着:怪不得段瑾心急想要将浣云府收入囊中。别的不说,就说新朝初建,朝臣是否安分,还是一说,再加上段琮那一支,段瑾心中肯定不安。若是能将密卫安插在各个朝臣府中,再安排在皇宫各个角落,那还有什么事段瑾知道不了的?再一个,有密卫守着皇宫,那固若金汤这词就是形容这皇宫的了。
只是可惜啊,段西山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浣云府令怎么用。
“王爷,陛下已在内殿候您多时了。”
段西山心里想着事,倒是没觉察自己已经走到门口了。胡林一说话,倒还吓了自己一跳。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了,心里不由嘲笑:大家都是刚下朝的,他段瑾能有多快到这儿来,这就候了我多时了?
胡林没听着段西山应声,只看着段西山睥了他一眼。那一眼倒也没啥太多含义,却看得胡林浑身打了个冷战。
胡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弓着身子替段西山撩开帘子,将人让了进去。
段西山一进门,就看着段瑾斜坐在贵妃榻上。段西山忍不住心里冷嘲:你倒是坐得舒坦。
“臣弟参见陛下。”
段瑾见他那样,也知道他心里对自己没有半分恭敬,不由有些气闷。遂是也未叫他平身,开口就问:“你倒是同朕的丞相关系不错。”
段西山就知道他会揪着这事来问。当年段琮与太后不也是这般见不得自己同他人走的太近。对段西山来说,这种事解释起来,倒也算得上是驾轻就熟。
“臣弟瞧着中书令不大待见自己,便想着丞相同自己并无甚仇怨,不如与他拉拉近乎。”
段瑾冷哼一声:“你倒是会挑人。”
段西山淡淡应道:“实在不是臣弟会挑人,只是臣弟也知晓自己为人不受人待见。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段瑾被他这句话噎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心口一阵堵的慌。
段西山也不说话,就这么弯着腰,看上去狗腿的很。连一旁的胡林看着,都觉得自己都不如这段西山狗腿。
可段瑾看到的却不是卑躬屈膝的段西山,而是这人的隐忍。一个人,能忍,就是最大的本事。而段西山能忍到什么程度,却没人知晓,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段瑾盯着段西山的头顶出神,段西山倒也不觉得心慌。他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太医来给段西山请脉,段瑾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段西山身上还有伤。
胡林不敢妄作主张,值得忐忑的看着贵妃榻上的那位,盼着他能出个声。而段瑾却是在等段西山服个软。他不是看不见段西山额角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只是段西山若不给自己个台阶下,难不成还要自己跳下去?
只是段西山这人,从来就不知道啥叫给别人台阶下。他就梗着个劲儿,弯着腰,一副任凭皇帝陛下发落的姿态。
段瑾憋着一肚子火,却是朝着胡林发了过去:“还不叫人进来!傻站着是等着朕去请人进来么?!”
胡林一肚子委屈,心说:小的还不是等着陛下您发话才敢动么。他因着段西山受了这冤枉气,心里自然埋怨起段西山来。这王爷,以往就给自己主子气受,如今好不容易主子做了人上人了,还给主子气受。若是有天被赐死了,也是活该。
段西山看了一眼胡林,心里不由觉得好笑,这人不但功夫不如高显,连这藏匿心思的本事都不如高显。只但愿将来段瑾别栽在这小小一个奴才手里了。
太医一进来就看着段西山弓着个腰站在一旁,又偷眼看了看惠帝,心说:这倒霉催的,怎么赶了这个时候进来。
段瑾也不叫段西山平身,又不说让太医上前看诊,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太医自己个儿实在站不住了,不由晃了晃身子,又咳嗽了一声,段瑾这才开了口:“西平王坐吧,让太医好好给你看看。”
段西山谢主隆恩,找了个靠窗边的椅子坐定,太医这才快走几步上前,道了一声得罪,便扶手把脉。这太医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了左手,眉头紧皱。段西山倒是无甚所谓,倒是段瑾看的心焦莫名。
“你这做什么妖?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诚惶诚恐,扑通跪倒在地:“陛下赎罪。王爷脉象,脉象……”
“脉象如何?”段瑾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太医慌忙擦了把汗,颤颤巍巍说道:“脉象时有时无,不是吉兆,只怕,命不久矣。”
段瑾一听这话,啪的一声拍在床把手上。吓得太医匍匐在地,动也不敢动。倒是段西山坦坦然然的同段瑾回话:“陛下不必动怒,臣弟贱命一条,活着碍事,死了麻烦,不如就这么顺其自然,反而是好事。”
段瑾眉头紧皱,语气寒冷:“贱命?你身为皇家子孙,何来贱命一说?”
段西山不由笑出了声。虽说都是身为皇家子孙,那也分个三六九等。至少他从来就未曾有过什么富贵闲散日子。若说劳碌,段西山觉得自己可比这当差的胡林还要劳碌苦命。
段瑾见他不怒反笑,心里的那一团火气碰着这笑,就跟见着了热油一般,砰的一声就着了。
“都给朕滚!”
太医、胡林得令,慌不忙的往外小跑。段西山瞧着这架势,再看看自己的贵妃榻,觉着陛下让人都滚,再是自己的地方,自己也不得不滚。于是乎,他也麻利儿的起身就往外走。却终是因为脚步慢,而被段瑾从身后一把揪住了衣领子给拎了回来。
段瑾知道段西山瘦小,没什么斤两,却没想真上手了,还真就连个分量都没。
“你跑什么?!”
段西山背对着段瑾,又被他控制,转不过头去看段瑾脸色,但心下也明了段瑾在气头上,自己最好老实些。可他也不知怎么了,就不想循规蹈矩,就是想说大实话。
“陛下让滚,臣弟不敢不从。”
一句话把段瑾噎住。段瑾心里也是气,想都没想,竟是一把就将段西山给甩到了床榻上。段西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胸膛,刚想揉揉胸口,却被段瑾一把捏住他手腕。
“让你回来,你就好好的活着做你的王爷!若是再敢惹怒朕,朕自然有办法将段琮捉回来,再将凤栖处置了!”
说罢,便将段西山双手甩开,自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段西山浑身疼痛,心中却是茫然不已:这段瑾到底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