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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永别

    腰间略感沉重,似是有一道热烈又紧致的力量箍在腰间。我挪了挪身子,左胸口的伤口嘶嘶作痛,一声难抑的低呼猝不及防自我喉咙窜出。

    “怕痛还那般不要命。”

    耳边睡意盎然的声音低低响起,我腰间的束缚也带着我的身子往里收了收——紧贴身侧的热度不属于我。

    苏赫!

    我侧脸朝里,那张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闭着眼睛,将脑袋朝我贴了贴,“还痛不痛?”

    我知道他神通广大,可没想到他真的留在锦都——图然前来贺喜的使团已在两位王爷婚庆结束后回去了,他却无声无息地留了下来,竟然还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进了宫,还能入得了皇上的寝宫偏殿。

    窗外一片昏暗,屋内一盏孤零零的烛台泛着微弱的光芒。

    他搂我搂的很密切,我好不容易才腾出一条胳膊抚了抚胸口的伤。

    原来,我昏迷之际看到的人脸是苏赫。

    从他挑明我的身份起,不知为何,我分明知道他有所图谋,可却对他一点招架之势也没有。

    “皮纸呢?”我望了一眼那桌子,上面干干净净,连斑斑血迹都被他清理了。

    他将胳膊从我腰上撤去,撑起身子坐起来,又将我拉入他怀里。

    “你认得这上面的字么?”他将两张皮纸在我面前展开。

    上面勾曲连连的符号不是大月的文字,更不是流传下来的古文。

    我瞥了一眼苏赫,未料他一脸胸有成竹。

    “不会是——”

    “是图然文字。”他道。

    果然,这皮纸的存在是从他口中得来的消息,破解这上面记载的东西还是要有求于他。

    苏赫低沉厚重的嗓音伴着这幽幽烛光和凄凄风声,生出一种别样温暖的情愫,暖烘烘地聚在我心头。他一字一句地解释给我听,上面记载的事情和丽姨告诉我的相差无二,但上面也记载了守族一族在那场久远的战乱中犯下的过错以及他们一族如何世世代代为安鸾族效命。

    末了,他问我,“云儿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你安鸾一族的事情要用图然文字来记载?”

    前尘往事太多,这张皮纸太小。他的疑惑、我的疑惑都不会再有答案。

    我反问他,“你就知道么?”

    他揉着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贴上他饱满温热的嘴唇,“我只知道,我欠你的很多,你再也抛不下我。”

    “你胡说。”我隐隐笑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慢慢在我眼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我不会刻意想他,但只要他出现在我身边,我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和踏实。

    可是,无论我如何期望拥有这份安定和踏实,我都始终清楚,他的伪装切实以假乱真,我不能沉迷,更不能相信。

    苏赫说幸而我力气不大,所以伤口不深,只是伤及皮肉而已。

    我看了一眼包扎的白布下那层青蓝色,问他,半日寒花在图然是不是最普通的药材,不然怎么连皮肉伤这种小伤都要用上半日寒花。

    这一问让我后悔连连,因为我话音方落,他眼中的热腾腾的情意便涌了出来。

    幸而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沈姑娘,皇上找您。”

    念及屋里还有个宫里不该有的人,我登时紧张地心脏狂跳,“砰砰”震动刺得伤口作痛。

    我回头看了一眼苏赫,他向我点点头,示意不用顾念他。

    传话的人说皇上在蓬莱阁,我随他刚出了寝宫大门,却见一位身着朝服的人与几位内监争执在一起。

    高公公提醒过我,不该看的、不该管的事都要充耳不闻、袖手旁观。

    “沈小姐,沈小姐!”

    未料我刚转身离开,身后便有人叫住了我。

    “徐大人?”我侧了侧身子,看见被那几个内监缠住的人正是沈云清的夫君。

    “沈小姐,求你让皇上指一个太医去我府上,你姐姐昨日要生了,谁知竟难产,眼下还......”

    当听到沈云清难产,我大脑一片空白。

    慢慢的,沈云清出嫁前找我帮她的情景、沈云清看着通红喜服的背影、沈云清坐上花轿的画面、沈云清爱抚肚子流露出的慈爱......她从沈府内院一个怯懦的、柔弱的女子变成一位当家主母、徐府孩子的母亲。

    “但求能嫁入一户好人家里,切实也罢,安安稳稳过了这辈子也就是了。”

    她被提亲那日,小小的期许犹在我耳边回响。

    再回过神时,我已然立在徐府内沈云清的房门前。里面是她时而沉寂时而歇斯底里的叫声,稳婆七嘴八舌地劝着她用力、呼吸。

    从宫里来的太医已经进去了,但在场的所有人的脸上要么表情平平要么依旧愁容满面,要么麻木呆滞。

    哦,愁容满面的只有一个人,江夫人。她红肿的脸上还看得见清晰可见巴掌印,不知道她是如何出来的,但她此举一定违逆了祖母的意思。

    太医过了一会儿神色慌张地出来,道:“徐夫人情况不容乐观,母子都有危险,若——”

    “要孩子。”徐大人淡淡道。

    尽管是意料之中,可我还是厌恶地瞪着他。

    “太医,求你救救我女儿,她还那么年轻,求你,孩子可以再有——”

    “贱人,胡说什么!”

    眼前一道极快影子闪过,紧接着是一声耳光脆响。

    江夫人嘴角挂着血水摔倒在地,她旁边站着的人是父亲。

    “妇人之见!”父亲瞪了她一眼,甩袖背过身去。“来人,将江氏带回府里——”

    “不行。”我冲了过去,将江夫人扶了起来。

    “云梨,你顶撞为父?!”父亲阴森森的脸酝酿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您也是里面那个生死不明的女子的父亲。”我冷冷道。

    我将绢帕递给江夫人,她呜呜咽咽地哭着,眼里的无助和绝望就像是千万尖锐的银针扎在我心坎儿上。

    “江夫人,二姐她——要孩子。”

    我没有撒谎。来的路上,徐大人暗地里告诉我,沈云清求他,她会拼了命将孩子生下来,但她最后的愿望是见我一面。

    “云梨,你上次不是求来了救命的药么,求你了,救救她——”

    江夫人连连哀求着我,可如今我也无计可施。我记得木伯说过,半日寒花若用在生产的妇人身上,无异于催命符。

    太阳东升西落,尤其在这冬日里,时间过得更快。

    沈云清的痛呼渐渐无力,在掌灯时分,她竭尽全力的一声凄厉惨叫之后,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响起。

    “恭喜徐大人喜得爱子。”那稳婆将一团褥子抱了出来,除了我和江夫人,所有人都随那稳婆去了偏房,没有人在意甚至过问这孩子的母亲。

    又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太医出来了。他双手通红,血被洗干净了,可血色染在他手上,洗不掉。

    “沈姑娘,徐夫人想见你。”

    屋子里浓郁的血腥味无声地诉说着沈云清的疼痛和疲惫。我站在门口,难掩泪意,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走向她。

    “三妹,我的时间不多了。”她被简单梳洗过,脸上的宁静看的让人心疼极了。

    “二姐。”我慌忙伸手接住她递过来的手。

    她的身量比我娇小些,手也小巧。此时她将手放在我手中,我掌心的触感是那么冰凉、无力。

    “昨夜阵痛时,我便知道自己熬不过了。他们一定会要孩子,我也会要孩子。”

    她忽闪的眼睛随时都要阖上,我攥紧了她的手,不想要她睡去。

    “徐大人还是念着一点夫妻情分的。”她对我笑,“别哭。我都释然了。”

    我扭过脸,深吸就口气,擦干了眼泪。

    “他们都很喜欢那孩子。”我牵强地笑着,“二姐生的柔美,孩子长大了肯定要像你多一些。”

    她眼里流露出慈爱,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呛咳了一声。

    她皱紧了眉头,我急忙打量她,问她哪里不舒服——

    视线倏然被床褥上逐渐往外渗透的殷红定住——她那么瘦弱的身子,怎么流的出那么多的血!

    我的手被轻轻握了握,我收回视线,看向她。

    “我不痛,以后都不会痛了。”她依旧坦然的笑着,就像是即将解脱了那般。

    “三妹,”她示意我附耳过去。“不要被眼前的表象迷惑,越是不可能的人,往往就是那个人。”

    “什么?”

    “记住我的话。”她声音减弱,眼皮越发沉重地开合。“徐府并不比沈府简单,当初针对我的那个侍妾,她的背后也并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三妹,二姐求你,若有一天,有了机会,带我的孩子远离这里的恩怨纷争......”

    “二姐,他是徐府的嫡子,我如何能——”

    我知道她不放心她的孩子自幼失了母亲的庇护,她怕日后徐府的主母换了人,她的孩子便会过得更苦。可是那孩子是徐府的嫡子,我如何能插手——

    “会有这么个机会的。”她努力笑着,笃定道。“这辈子我所期盼的平淡安稳,都期望他可以拥有。”

    她一定知道了什么,可她给的暗示让我心急如焚却毫无头绪。

    “二姐,我答应你。”

    她越发安静,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像是与我达成了什么约定。

    “我想见见我娘。”

    我给她掖了掖被子,知道此时一别便是永远。

    “我去叫她。”我扯了一抹大概算好看的笑容。

    “三妹,我识人不清,更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可你来得及,你一定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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