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失踪
我和默烟暗中查找了几日,才在最下等的宫女中找到了受尽辛酸的元清。
霄兰走后,我和默烟去了浣莲阁,意料之中,珵仪不想见我。
我让那传话的宫女去将元清找来。珵仪不见我,但凭“宸妃”的名号,我还是可以召见浣莲阁的掌事宫女的。
传话的宫女去又复返,再回话时神色已然有些慌乱,她说,元清犯了错,被公主罚着禁足思过呢。
我道:“元清年纪轻,犯些错受罚是应该的。以前她就做事冒失。”
那宫女道:“宸妃娘娘说的是。她这次又惹恼了公主,所以才被罚的。”
我转过身去,隐忍了一下心中的气愤又转身向那宫女,轻淡道:“你大胆。元清自小陪着公主长大,公主搬到浣莲阁后便是这里的掌事宫女。她年纪还要长我几岁,进宫的年头怎么也比你要久。”
那宫女惊恐跪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
“在我面前信口雌黄,你信不信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我豁然提高了声音。
默烟挽在我胳膊上的手悄悄掐了我一把,暗示我的恐吓太吓人。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也是不得已,奴婢......”她一着急,顿时哭了起来。
我循着那宫女给的些微线索,和默烟暗中查找了几日,在尚衣局的最末等宫女里找到了她。
“求沈小姐救救公主!”我将元清带回了韶华宫,她第一句话便是“救人”。
先皇抱恙的时候,有一天,浣莲阁来了位眼生的公公,说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找珵仪去清宁宫。
清宁宫来传话的向来是另几个宫人,元清尽管觉得那公公眼生,可也没多想。谁知,天黑了,到了就寝的时间珵仪也没回来。既然珵仪没派人传话回来,元清便派人去找,这才发现浣莲阁被封,里面所有人都不得出去。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唐景泽身边的公公亲自带了人来,将所有浣莲阁的人都逐了出去,元清就被分在尚衣局,成了末等宫女。
“默烟,我要一盅燕窝,皇上连日操劳政事,我想去看看他。”
既然我的饮食是从唐景泽的膳食中分出来的,我要拿着燕窝去看他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
他在御书房等我,眉眼里的欣喜看得我心慌。
“云梨,外面雨下的大,怎么还要过来。”
我任由他牵着我的手,拉我在他身边坐下。
“想来见见你。”我抽回手,将燕窝带给他。
他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笑道,“你给的格外好吃。”他覆上我的手,“云梨,不得已的事情很多,我只要保护好你,便什么都不顾了,我——”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我知道的。”我看着他,像是与他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前几日,我见了皇后,后来又和淑妃说了会儿话,今天又来看看你。宫里我熟悉的人不多,韶华宫虽然很好,但我想还是出来见见人。一会儿再去太后宫里看看她。你、皇后和淑妃都敬重她,我是宸妃,进宫这么久没有不去拜见她的道理。”
“云梨,”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曾经我喜欢的他身上的熏香味道,现在闻着让我胃中翻涌。“我一直怕留不住你。宫门重重,若没有你,这里便是我的牢笼。”
心口的恶心之感越浓,我咬咬牙忍下那股不适,推开他,道:“我现在就在宫里,在你身边。”
唐景泽说,这几日边关欲有战事,他很忙,但他得了空就会去韶华宫看我。
听他说“边关”的时候,我瞬间就想到了图然,想起了苏赫。可大月北邻图然南接南越,无非是我心之所往才会有了自以为。可是,从御书房出去之时,绕过他的书案,我看到了翻开的折子上那“图然”二字,心头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来。
“是图然来犯么?”御书房门口,我终究忍不住问道。
他点点头,“不用担心,我大月兵强粮足,还有周将军——”他倏然住口,温然笑道:“尽管今日天气不佳,但你来了,我便觉得今日是比万里晴空还好的天气。”
我低头,未免让脸上的假笑看起来太敷衍。
“朝上的大臣有人提起让珵仪和亲么?”
他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躲开了我的视线,“珵仪身子一直不适。我不会让她去和亲的。”
从御书房回来,在房中坐了一会儿,默烟进来道,韶华宫外监视的人撤走了大半。
我带着默烟,一路前往清宁宫,也无人跟随。
她对我还是那么和颜悦色。知香说连日阴雨,太后的肩膀很是不舒服,久不高兴,今日见我来了才心情好些。
我趁势打发了清宁宫里的人,与皇后说起了体己话。
“宸妃还有这样的好手艺。”皇后舒展着身子,任由我按摩着她的肩膀。
“妾身既唤您一声‘母后’,自然该孝敬您。母后待妾身如同亲生女儿,这些恩情始终记在妾身心里。”
我手下的肌肉僵硬了片刻,想来那句“母后”多少让她心有愧疚。
“皇儿有你们,后宫和睦,他在朝上也放心些。宸妃,皇上是对你有所亏欠,可自你进宫后,他如何宠你哀家都不会管,但你要明白,后宫的女人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对皇后和淑妃,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免得被人说闲话。”
我笑了笑,走到她身侧为她捏着胳膊,“母后想的周到。皇后、淑妃还有妾身,您都记挂着,不知道浣莲阁里病着的那个人儿,她可得您这般惦念?”
“宸妃,哀家乏了,你扶我进屋里休息吧。”她忽然将我的手攥入她手中,我手心里立时感到有什么被塞了进来。
“宫中旧事你都知道了,我只能指望你了。”
我为她掖被子时,她在我耳边悄然道。
周——太后塞给我的纸条上只有这么一个字。
知香送我出清宁宫的时候给了我一块出宫的腰牌,我和元清换上了宫女的服制,得以顺利出宫。
之所以不让默烟跟着我,一是让她留在韶华宫别人便以为我也在宫里;二是万一事发,唐景泽见默烟在宫里便知道我一定会回去。我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因我丧命。
我带着元清刚出了宫门,还未走上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云梨。”
我闻声抬头,周隽沅惊疑不定的脸映入眼帘。他何以这么憔悴。
他带我和元清去了一家酒楼,包厢之内我与他面面相觑。
他眼中满是痛色,过了好久才问了一句:“他可有对你不好?”而后他又苦笑着,“听他们说,他对你很好。”
“兄长为何会在宫门那里?”依他的阶品和家世,守卫巡逻这些事如何也轮不到他去做。
他的表情又惨淡了几分,“你在宫里。那里是我能离你最近的地方。”
我不爱他,但我会在意他难过。
“云梨,你怎么会出宫?她是谁?”周隽沅知道我为难。
我的时间不多,遂顺着他的话道,“她是元清,珵仪宫里的掌事宫女。兄长,”我将从太后那里得来的纸条给他看,“珵仪失踪了。先皇在世,我去宫里侍疾的时候,她便不见了。”
“失踪了?”他犹疑道,“宫里可有找过了?”
“若不是我找到了元清,我还以为珵仪在浣莲阁中。出宫之前我去找了太后,这纸条是从她那里得来的。”我咬了咬嘴唇,心中忐忑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兄长,你记不记得,我去周府找你的时候,周宏沅说,唐景泽送了个人给他。”
他眼中的震惊迅速聚拢,一把抓起我的手腕,“跟我走。”
一路马车疾驰,到了城外的一处庄园,周隽沅说,这庄子是周家的,而周宏沅在半个月前搬到了这里,名为散心。
“宏沅在不在?”下了马车,周隽沅一把拽住看门的人。
那人被周隽沅的愤怒吓得战战兢兢,抖着嗓子道:“小少爷这会儿应该在碧园。”
碧园是庄子里的一处院子,我们离那里越近,我越觉得浑身发冷,脊背的寒毛都根根立了起来。
里面太寂静了,偶有一道充满火气和戾气的辱骂声从院子里传出。院子外面的下人见周隽沅来了,第一反应不是向他问安,而是拔腿就往院子里跑。他们想去报信。
周隽沅眼疾手快地将那些人撂倒在地,在他们呼痛之前就被一掌劈晕。
元清紧握着我的手,掌心相对之间的粘湿不知是她的冷汗还是我的。
一步一步的靠近就像凌迟一般。里面是谁又会是怎样的情景,我们心知肚明,可又时时刻刻地期盼着,是我们找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