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瑛娘之死
“好的，等一刻钟就好。”瑛娘看起来并无不悦之色，说完就挑帘进入厨房。赵曦紧随其后。
瑛娘自瓷盆中拿出一点揉好的面，擀面杖灵巧得压着，一张方正的馄饨皮就好了。接着用筷子挑了一点调好味的肉，放在面皮中间。双手一捏一只胖乎乎的馄饨就好了。瑛娘手速飞快，很快包好的馄饨就一只只的放在桌上。
“还有一事麻烦你，我整日在书院不能经常过来。能否麻烦你每日送碗馄饨过去？”赵曦嘴里说着并不看瑛娘，只转头望着墙角某处。
瑛娘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来到灶前蹲下。将火烧旺水开后，利落的下入馄饨盖好盖子。
馄饨浮上来的时候，瑛娘先揭开锅盖并不盛出馄饨。却拿过一只大碗放在面前，然后又拿起大勺子在旁边汤锅里舀了勺骨汤，放入大碗中。此时瑛娘才拿起竹笊篱，捞起馄饨放入骨汤内。再放两根烫好的青菜，撒上点葱花芫荽一碗馄饨就好了。
瑛娘将大碗放在赵曦面前“你先吃。我再下一碗给你带走。”
赵曦许久没吃上瑛娘的馄饨了，刚才又一直看着瑛娘现场制作早已馋涎欲滴。于是并不推辞，持勺就开始狼吞虎咽。吃完馄饨心满意足地带着食盒离开小店。
“不要脸”。秦桑气的唾了一口，连忙跟出门。
天色愈暗，赵曦心急如焚。疾步走出巷尾，刚到巷口碰见一位老者。老者看到赵曦的食盒惊问“你这食盒中装的是什么？”
”装的馄饨，我家娘子有孕在身，只愿吃这家的馄饨。”赵曦觉得老者好生奇怪。
“是巷尾那家的馄饨？一位叫瑛娘的娘子卖的？老者脸色大变。
“是的。”赵曦早已不耐烦，加上担心宫羽有孕在身，一人在家因此敷衍后抬脚就要走。
“可那瑛娘，早已自尽半年有余。”老者在赵曦背后说道。
赵曦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老者。
“瑛娘当年被夫君和外室所害，赶出门来。只好在此开个馄饨店，勉强度日。不料世上竟有如瑛娘夫家狠毒之人，看到瑛娘开了馄饨店就来羞辱她。还编排谎话引得瑛娘招人嫌恶，馄饨店更是没人敢来。有妻子的，被妻子要求路过此地连看都不能看这馄饨店一眼。没有妻子的如果来吃了一碗馄饨，第二天就会被所有人取笑。久而久之，瑛娘难以糊口。”老者停顿了一下，对着赵曦道：“你猜这瑛娘后来怎么办了？”
赵曦磕磕巴巴道：“怎，怎了？”
老者上前一步，凑近赵曦道“这瑛娘啊，趁着她夫君生辰当晚，留下血书一封。，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老者说完，不顾呆若木鸡的赵曦摇头离去。
赵曦呆呆的立在那里，突然面色变得极为痛苦。只见他扔掉食盒双手捂住肚子，似乎疼的受不住了竟慢慢弯下了腰。秦桑赤狐见状正待上前，却被一股力量拉着慢慢的飘远了....
“然后呢？赵曦怎么样了？”秦桑一看自己已回到馄饨店，等了下看瑛娘坐在桌前再没有开口的意思。急着追问到。
“然后？”瑛娘笑了。
“他的灵魂被我吃了，身体其他部分大约喂了狗吧，只留下肠子被我拿来细细烹饪做了馄饨。”
说到这里瑛娘突然略起身靠近，紧盯着秦桑双眼：“你猜，我为什么单留下他的肠子？”
秦桑感觉自己被看的心里发毛，缓缓摇头轻问“为什么？”
“不是说男人都有副花花肠子嘛。再说我得留点什么好给下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吃不是吗？”
秦桑骇然，如此残忍的事情瑛娘竟然就这样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一般。
赤狐正待说什么。瑛娘却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一声“吃馄饨的人来了，我们来打个赌，就赌你们这个刘叔会不会抛弃发妻。你们输了再不能管我的事情。”
“那若你输了就不能再害人？”秦桑马上回口道。
“我这瑛娘馄饨店开了三十年，从未输过。”瑛娘柔声说完，站起身至后厨端出一碗馄饨。
布帘猛地被掀开，刘叔踉跄着跌了进来。瑛娘放下馄饨，急忙上前要扶却被刘全抓住双手。
“瑛娘，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可，可是我放不下玉琴，她十四岁嫁到我刘家生儿育女洛城洪灾我们一路逃荒...”刘全说着竟老泪纵横，瑛娘并不打断他。
待刘全说完，瑛娘才道：“她已三十有余，早已是明日黄花。风吹日晒指节粗大皮糙堪比男人，你当真要看着那张泛黄的脸皮一辈子？”。刘全看了沉默不语。
瑛娘也不再言语，须臾回身取过馄饨，一手扶碗一手拿勺舀起一只馄饨，递到刘全嘴边“吃点馄饨吧。”
“对不起，瑛娘。”说完刘全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瑛娘你输了。”赤狐开口道。
此时的瑛娘已经不再是风华绝代的样子，变成了秦桑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清水芙蓉一般的瑛娘。
“活着被抛弃，死后看惯了见异思迁，早不相信什么海誓山盟。原这世上竟真的有白头偕老，瑛娘就算去了地府也甘心。我会遵守约定你们走吧。”瑛娘说完，转身走向后厨。
秦桑正要追上，胡玮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出门去。
“我们就这么走了？”出门后秦桑不解道。
“瑛娘死后，在此守着馄饨小摊已有三十三年，又何尝不是想看到今日这种结果。看到刘全今日的选择，瑛娘必不会再逗留人间。”胡玮说完大步走出馄饨店。秦桑连忙跟上。
因是离魂，秦桑也是身轻如燕没多久就回到闺房。看到自己的身体好好的趴在圆桌旁睡着，秦桑上前一步魂魄与身体重合起来。
“没想到刘叔真的可以抵住诱惑，倒让我刮目相看。”秦桑伸个懒腰忍不住说到。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呐”赤狐摇扇道。
“刘叔本就是个好的，人在面临巨大诱惑的时候做出的选择是凭的本性。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刘叔不会抛弃刘婶的。”秦桑打个哈欠。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知道你还那么紧张拉着我去找瑛娘。”赤狐取笑起秦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