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第二百七十七话
李令月并不傻, 也知道月儿是贺兰敏之最宠爱的婢女, 以贺兰敏之的财力肯定没少给月儿媳的珠宝首饰, 因而她绝不会惦记着一支朱钗。她之所以瞒过贺兰敏之肯定是另有所图。
虽然李令月心如明镜, 可别没有拆穿月儿的意图,只是语重心长道:“你侍奉他左右多年,应该知道他眼里可揉不得不沙子。你的私心差点让他动了杀你之念,多亏我及时问明了整件事来龙去脉, 将你要来身边, 你才保住了一条小命。这样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要怎么报答我?”
即便到了此时, 月儿仍旧看不明白李令月此举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面对此问她思量片刻,方才回话道:“奴婢不知,不如由公主告诉奴婢该如何做, 岂不更好?”
见月儿没有讨好也没有求饶, 而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 这让李令月很是欣赏, 她微笑
道:“好, 那我就告诉你!从今往后, 你的主子不再是贺兰敏之,而是我李令月。作为主子我不像贺兰敏之那样一味只知道索取,再用些蛊惑人心话钳制你们的自由。”
在一旁静静听着月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像是认同她的话。
李令月继续道:“我觉得主仆最好的相处方式是以心换心, 以利换利。你的每一分付出,都会得到相应的奖赏,这是好的方面。至于坏的方面,倘若我的奴才胆敢背叛我,我绝对会让她生不如死。都记清楚了吗?”
月儿蹙着眉将这番话细细的思量片刻,心存疑虑的问道:“公主想让奴婢做什么?”
李令月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有个习惯,在别人为我付出之前,我先会告诉他们将会得到什么。一个女人想要得到的无非是个好归宿,我没说错吧?”
对于李令月的这般暗示,月儿似乎已经有些动心,可依旧心存疑虑的她,略显不安的问道:“公主真是会是一个好主子吗?”
李令月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满脸迷惑的月儿,微笑道:“那得看你是不是一个好奴才。”
在这一刻,月儿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感觉,面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女子或许真能实现她的奢望,可那究竟是什么?
那不像是归宿,而是自由。不再需要像乖巧的小猫小狗那样取悦任何人,也不需要把自己贬低成货物,努力去依附才可生存。
她要靠自己的力量精彩活在天地间,就像面前的女人这样,只需要以高傲姿态享受众星捧月便可。
当有了这番觉悟,她也对李令月报以微笑,像是一种默契的应允。李令月正要开口说话,马车紧急停了下来,李令月向前一倾差点摔倒,幸好被月儿扶住。
李令月正要发怒,护卫的金吾卫适时的前来禀明情况道:“卑职该死!让公主受惊了。不知哪儿跑出一匹马拦住了去路,死活不肯走,我们正在把它拉开,请公主稍作等候!”
李令月心里隐隐感觉这马就是老白,她满脸的怒气顿散,嘴角也绽放出一抹浅笑。
她忙不迭的起身来到车外,看到几个身强力壮的金吾卫,正费劲的拉着老白往一旁拽。可老白却纹丝不动的站在这儿,冲着他们直哼哼。
李令月走上前向拉得脸红脖子粗的金吾卫,吩咐道:“住手。这马本宫认识。”
这时,金吾卫方才放开缰绳,躬身退到了一旁。
老白屁颠屁颠的跑到李令月面前,撒娇似的歪着头蹭着她的肩膀。她则轻柔地抚摸着老白的鬃毛,也不顾旁人的眼光,温言细语向老白道:“你怎么来了?舍不得我走呀?”
老白仰了仰头,像是回应着她的话。
老白的这番讨好让她笑容越发灿烂:“这样啊?那要不要跟我回神都,公主的府马厩宽敞舒适可比这儿强多了,你要是跟了我,天天都有胡萝卜,玉米面吃,怎么样?”
老白将头昂老高老高,像是拒绝了李令月的好意。
李令月耸了耸肩:“既然不领我的情,那你追来干嘛?”
老白卷了卷舌头,将袁一从穆赫珠那儿讨来的朱钗衔在了嘴边。见朱钗沾满了黏糊糊的唾液,李令月连忙从兜里掏出锦帕包了,问道:“这是物归原主吗?你可干不出这事,他在哪儿?”
老白踏着马蹄转了个身,李令月也转过身,看到在远方漫天黄沙站在一个豆大的人影。
忽然之间,一阵暖意从她心中涌过,顷刻间便从涓涓细流变成了波涛汹涌。她头脑一发热,不管
不顾的骑上老白奔向了那个人影。
在颠簸的视线中,当远方那的人影越渐清晰,她猛然间清醒,开始痛恨这极不理智的一时冲动,可木已成舟她不可能再调头回去,当一切没有发生。
她能想到补救的办法是尽其可能表现得淡定从容,她翻身下马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袁一,毫不留情的将裹着朱钗的锦帕丢给他,黑着脸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袁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慢条斯理的将锦帕打开,当看到其中的朱钗,方才道:“没什么意思,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李令月露出一脸冷笑,嘲讽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龌蹉的人,纵容自己的马偷盗就算了,还好意思拿着赃物做人情,这天底下怎么有像你这么恬不知耻的混蛋!”
李令月骂得义愤填膺,可袁一始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着,温柔眷缱的凝望着她。见到他这般暧昧的态度,李令月不由得火大一抬手指着他,恶狠狠道:“你这混蛋的脸皮怎么这么厚,我在骂你不许笑!严肃点!”
袁一点了点头,收敛起柔情蜜意的微笑:“好吧,我不笑。关于这朱钗说来也凑巧,我不小心遗失,恰巧被穆赫珠捡到,然后就有了这些误会。”
“你不觉得这些解释很牵强吗?一个堂堂的吐蕃太后,会捡你掉的朱钗戴,就算说给三岁孝都不会相信!”
袁一皱眉想了会儿:“牵强?有吗?可它就是发生了啊!难不成还让我教训堂堂的吐蕃太后,不要乱捡地上的东西占为己有,他可能名花有主。”
见他又拐着弯占自己便宜,李令月没好气道:“懒得跟你瞎扯,浪费我的时间!”
说着 ,她看了眼袁一手中的朱钗,冷冷道:“被别的女人碰过的东西,我可不会要,你自己留着吧!”
他端详着朱钗,一脸为难道:“我一个大男人留着朱钗何用?难不成送给中意的女子以博欢心?瞧着这钗子成色不错,做个定情信物什么的也能拿得出手,那我勉为其难收下吧!”
“随你。”说罢她迈开步子转身,要去往在等候起行的护卫队。
袁一牵起老白,拦住了她的去路,温言细语道:“这儿离卫队还有些距离,况且戈壁的路不好走,让老白送你一程吧!”
这些话语虽平淡,可听在李令月耳里却有种依依惜别之情,这让她不由得垂下视线陷入沉默之中,就在此时袁一将藏在袖中的步摇,以敏捷的手法悄无声息的插在了李令月的发髻上。
李令月没有说话,从袁一手中接过缰绳,犹犹豫豫的骑上马背,却迟迟没有起行。她舔了舔嘴唇终于问出心中的困惑:“输是为了让我放下仇恨,对吗?”
袁一摇摇头,一脸云淡风轻道:“不。那是要你置我于死地。”
这样的答案让李令月更加困惑:“我不明白。你就这么求死心切吗?”
他意味深长道:“已经这么多年了,只有如此才是结束纠缠不休最好的方法,不是吗?”
李令月冷笑:“我纠缠不休?你?”
他没有过多的争辩,只是淡淡说了句:“难道不是吗?我们之间该有个了断!”
李令月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既然不共戴天,那我们总该有个下地狱,不是吗?”
他笑着说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由我下地狱,还清所有罪过。”
李令月没有再说话,而是骑着老白绝尘而去,独留着满腹离愁别绪的袁一在漫天黄沙中沉思感叹。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李令月才风尘仆仆的回到了神都洛阳,满身劳累困倦的她本想回到家中好好休整。可她刚踏进府门,管家前来禀告说,则天皇帝差人传了口谕,让她一回府就进宫面圣。
她在心里一掂量,便知道大周惨败的消息,已经通过加急快报传到了则天皇帝耳里。丧失国土对于君主来说可是最不能容忍的事,因为小则可能受到朝臣的非议,重则可能会被历史记载,成为帝王功绩的一大煞笔。
她觉得,则天皇帝已获知惨败之事,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她作为观战特使,免不了要传递这个坏消息,则天皇帝震怒正在气头上,肯定有人要遭殃,她可不想做这个人。
所以,等则天皇帝找替罪羊撒完气,她再出现必定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遭殃的危险。